柳南絮不死心地说:“一人之秉性难改,我也是怕时序你伤心难抑。”
“柳哥哥多虑了,裴家虽为皇亲国戚,母亲乃平阳侯老夫人亲女儿,父亲乃镇都大将军,但家风森严,一脉独个正室。”商时序一顿,“配得上我。”
柳南絮面色僵住,出身是他的痛处,不然他不会想尽办法要搭上商家这一杈高枝。
但眼前娇美的人穿着一袭素净白裙,衬得她本人愈加娇弱,宛似一只被逼无奈的白兔,不像是讽刺他出身配不上她的做法。
柳南絮脸色柔和许多,他更相信商时序迫于父母之命嫁给裴惊辞,故而夜夜梦魇。
他坚定相信商时序还喜欢他,只要商时序的心在他那里就不怕变故。
柳南絮忧心忡忡地告别,“既然这样,那柳某便先走了,祝时序姑娘与裴兄嘉结良缘。”
商时序没有应声,只等他走后,转身去找裴惊辞。
这辈子的婚嫁有打算与裴惊辞联姻,那得要他明白,给她送礼,不用通过第三人。
商时序走到青田石旁,身后便有人拍了她的肩膀,她一回头,对上裴惊辞直白的眸色。
他墨发利落地高束,嘴里叼着一截小草杆茎,尾部带着一大一小的两片青叶,宽阔的肩膀上沾有枯草屑。
裴惊辞向来粗野至极,随便在路边摘片叶子便能津津有味地嚼起来,穿的衣服和鞋靴永远又旧色又泥脏,大玄朝尚黑,一点泥星子都无处可藏,谁能相信这是位世家贵子。
不过,不畏惧世俗眼光,只做他在意的。自从梦到未来,商时序觉得这何尝不是一种自在。
商时序决定对他态度好点,首先找点话题聊聊,明知故问地道:“你来神庙干什么?”
“良辰吉日来祈福呗,恰巧碰到你和别人聊得挺欢,你说我是倒霉还是倒霉?”
商时序听了他的回答直皱眉,她从不觉得裴惊辞喜欢自己,有一半功劳归于他的嘴,有一刻,她想直接转身回去。
误以为商时序嫌弃他自己,裴惊辞识趣地往后蹬两步台阶。
他清楚商时序不喜欢他这类型,喜欢的是那种风光霁月、芝兰玉树的公子哥。
但他从小就长一个健美魁梧的体格,学读书人执扇去吟诗作对,根本雅致不起来,反而越学越似猛虎簪花,不伦不类。
他居高视下,商时序瓜子脸的面颊更加尖巧,双圆杏眼水灵剪水,秀眉中心有三瓣米小的红胎记,犹似通灵花钿,千娇百贵。
像清风拂过海棠花海,殷红的花瓣一丝微微颤动就能触碰到他的心弦。
裴惊辞的喉结滚动下压,目光落在她极细极白的颈子上,不过很快掩饰般移开视线。
鬼使神差,他想起了前几天商时序要择婿的事,故作镇定,抄手斜靠在青田石守护神像上,斜眼吊儿郎当地问:“你母亲要你挑选个好夫君,那天你所言是真?还是拿我搪塞你父母?”
商时序一瞬间被问住了。
他这个人怎么不知羞耻,说的好像她很始乱终弃。
再说了,男女婚嫁该由父母商讨,他光天化日之下追着她问,她都不好意思开口再谈香袋的事,不然显得她上赶着求好。
商时序有自己的傲气,她视对方作死对头太久,刚才找话题聊已经是她主动的极限了。
她小心提起衣裙,匆匆往母亲那边走。
裴惊辞盯着她下台阶的步伐,念出军营晨练的口号,“一二一,一二一……”
商时序面无表情停下来,差点气得跺脚。
裴惊辞绕到她前面说:“说嫁我,到底是真是假?商时序,你做人可不能这么缺德,你家里人都到我家商议亲事了,结果你最后嫁别人了,不是想搞坏我的名声吗,以后又没姑娘看上我,你又不负责,我被你耍着乐啊。”
“你有名声吗?”
“怎么没有名声?众人在论,玄都有名二世祖,你一下择夫的名单里有我,传出去了,搞得百姓都以为我变贤夫良婿了。”
裴惊辞久逢甘雨,旱久了,有点心急如焚,“你就回答你的话是真是假。”
“假的,谁说我一定非得嫁人,婚事定了又退屡见不鲜。”商时序嘴角勾起不明意味的笑,右手拎起香袋的红绳,“就算嫁,也是要嫁给我做香袋的人。”
裴惊辞遽无言,绷着脸转身就往台阶下走。
这反应,没有一点犟嘴,安神香袋无疑是他亲自制作的。
“站住。”商时序叫住了他,但他迟迟没有回头,估计是怕自己发现他暗戳戳地偷乐。
她没打算揭穿他,“我愿我们二人之事,可直言相告,而非由第三个人传达。”
“譬如,你买书了不读,送我那批话本子里掺杂了几本艳书,我思前想后,还是提醒你,挑书之前看看为好,什么都听书肆老板说的,只会害了你的钱袋。”
她说完后面的话,眼见裴惊辞直绷的宽厚肩线悄然松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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