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爹娘知道她的打算,心疼她这个女儿,也支持她目前看来异想天开的做法,这点就够了。
她嫁给裴惊辞,真心给不了,但她会回馈对等的诚恳。商时序惭愧地在心底致歉。
酉末戌初,余晖渐暗。
江舒雅走后,商时序喊了两个苦力工搬牌匾,天黑之前,牌匾要挂到店铺门框上,以便第二天顺利开业。
“时序姑娘。”
商时序正与婢女收拾商铺里的杂物,听见有人喊她,回头发现是柳南絮。
金色光照下,对方一身青袍,站在熙攘人流之中。
她面色不变,没有要过去的意思,对方急不可耐地走进商铺里来。
柳南絮等不到商时序反抗家里指婚的消息,感到事态逐渐不受控制。明明以商时序的脾性,理应嫁其所好者,而这几天,小书童回报商家与裴家正常纳采、问名、纳吉,无半点异动。
“这是你曾经送予我的玉佩,我想,应该还给你了。”话是这么说,柳南絮手里的玉佩却没递给她。
半块玉佩通体腻白,玉面雕刻了同心结,整体一分为二,是上好的羊脂玉。
事到如今,柳南絮仍不肯死心,他寒窗苦读就想做官,可是没有熟人辅引,在朝中没有站稳脚跟的根基,不光官途不长久,更有可能会招来杀祸。
他到这里的目的,不过是想拿起曾经的定情玉佩,唤起商时序某时的回忆,唤起对他的情愫。
他看准了商承义对人才的爱惜,看准了商时序眼底的爱慕,他在这父女二人面前演了那么久的戏,不想前功尽弃。
“时序可还记得,这是何物?”
商时序目光落在玉佩上,伸手从他手里拿了回来,她半点便宜都不想给他拿。
“可能是偶然落下的玉佩,有劳你带来了,多谢柳公子。”
眼前的柳南絮演的多愁善感,笑音苦涩,“上次见面,你还叫我柳哥哥。”
商时序冷淡道:“一日变一日,我即将大婚,是需与无关人等避嫌些。”
柳南絮轻轻摇头,自嘲地一笑:“我都成无关人士了……”
话音未落一把长剑擦着柳南絮眼前飞过,深深刺入商铺的实木货架,惊险隔开两人。
裴惊辞不知何时站在了铺子门口,他一人挡去背后耀眼的金光,慢吞吞地说:“柳兄自重,这是我的未婚夫人。”
……
那天过后,裴惊辞百思不得其解。
他深知商时序喜欢柳南絮,而那天她面对柳南絮的态度却冷漠至极。
“到底怎么回事?红中。”
“胡了!”
“哈哈哈哈,头今天手气太差了。”
桐漆斑驳的麻雀牌桌,对面三个灰头土脸的小都统①乐得开花,往日都是裴惊辞赢他们的钱,今日心不在焉的,反倒让他们轮个赢钱赢到手软。
“不玩了。”裴惊辞没太在意输赢,从腰间解下钱袋丢给他们分。
“头,你多愁善感什么啊?还能有什么回事,你今早出门先踏出左脚冲煞了财神爷了呗。”同牌友以为他奇怪输钱的手气。
有一个开窍的都统试探地说:“不对,半月过后,你就成家了,莫不是觉得自己没玩够,要受婆娘管制了烦得恨?头,你这莫不是在炫耀,我见过商姑娘的,名门闺秀,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玄都城闺阁女子典范,配你一个粗汉还委屈了。”
“害。”另一个都统羡慕地说,“烦恼啥啊,我想娶婆娘,想婆娘孩子热炕头还娶不到呢。”
裴惊辞回想起商时序那句要嫁也是嫁给他做香袋的人,他故作矜持地捂住下半张脸,却依然能从眼睛里瞧出明显滋滋悦色,“你不懂我的痛苦。”
三个都统:“……”
他没说假话,太难受了。
自商时序遇到柳南絮时起,即使对他爱答不理,也没这么时刻煎熬过。
裴惊辞狗肚子装不下二两墨水,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德性浅陋,就想迫不及待转在她的身边犯贱。
以前想她多看自己两眼便心满意足。
不知怎的,因商时序那句疑似挑衅他的话,贪求之心突然急重,竟没有了厌足。
“人靠衣装马靠鞍,头啊,你活像个乞丐,商姑娘真不嫌弃你吗?”
“我邋遢我舒服我自己的,何须照顾她怎么想?她爱嫁不嫁,我照样逍遥。”裴惊辞翻身下榻,离开营房。
“头,你去哪了?”
“澡堂。”
裴惊辞没有回头,离去的背影潇洒不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