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折婿那日起,她没有理由与柳南絮决裂,没有理由选择嫁给他。他恐恐不安,总觉得她就算嫁给了他,倘若未来她与柳南絮又和好了,会随时与他和离。
他更怕的,还是她那天对柳南絮冷漠的眼神,转而对向他。
……
所以柳南絮约他在明南书肆一厢房见面,说详谈有关商时序的事,裴惊辞准时赴约。
他在商时序面前与柳南絮是好友,实际不然,他们两人各自怀揣着不同目的,默契地演戏。
先前在季节店铺,他一剑冲动地将柳南絮与商时序隔开后,他们之间不再有客气可言。
“柳兄,找我何事?”裴惊辞一坐下来就翻开了本书,纵使他不想看。
柳南絮盘腿坐于书案对面,开门见山,“你使了何手段,让时序嫁于你。”
裴惊辞掀开眼睑望向他,把书往桌面一拍,“怎么说?”
柳南絮拿出一封书信,裴惊辞打开来一看,朝廷近一半文武百官向皇帝计参商承义,字字泣泪,仿若商承义玩忽职守、怠职懈政了一般。
裴惊辞一遍看完,对面依次摆出银梳、同心锁。
“她明言:‘接发同心,以梳为礼,伉俪曾盟金石约,生死誓结同心锁’。我与时序早已私定终身,感情深厚,偏偏在商大人被弹劾这时,时序分外不对劲,你仗家势胁迫她定了婚,怎能不是趁人之危?我以为你是宽厚之人,却没想到你背地里尽使些伎俩!”
感情深厚。
裴惊辞在嘴里嚼了这四个字,粗糙大指捻着纸信,没作声。
柳南絮:“你敢说,你对时序,没有半点念想?”
裴惊辞:“不敢说。”
他一下如此坦率,柳南絮愣了好一会儿,连防他抵赖准备好的腹稿都没用上。
柳南絮顺下说道:“可时序不喜欢你,你为何非要强求于她?你既没考功名的能耐,也没能领军功的本事,整日无所事事,得过且过,你怎好意思配得上她,我与时序定情在先,你作为第三者插足,何不羞耻?”
“她送你银梳与同心锁时,你不是不要吗?”裴惊辞反问,“再者,你曾有多次上商家提亲的机会,你怎么不去?你为何得拖到现在,难不成,柳兄心中认为商时序非你最佳人选?”
柳南絮顿时语塞。
裴惊辞:“你不珍惜,又不让别人珍惜,还要替你守节,什么霸道的行为?”
柳南絮面上愠怒:“这是我与时序的私事,你哪能指手画脚?她要是对你有半点喜欢,这些定情信物,不会出现在我手里,裴惊辞,你要真是心属时序,你忍心看她痛苦吗?”
他的目标一向明确,先考入官,再利用商家的关系为自己的仕途青升。
他当时虽收了礼,却含糊其辞,没有拒绝,更没接受,先用考取功名的话搪塞商时序。
要是裴惊辞平日表现出点作为,要是其他同窗和老师看得起他,柳南絮不会将目光只放于商时序身上。他有什么何错?他只是想早点成为人上人。
而像裴惊辞这些富贵子弟非但没经历过他的苦,更是处处阻挠他。
裴惊辞:“你找我,是想让我退婚,放手商时序,成全你们这对苦命鸳鸯?”
柳南絮不可置否,他指向书肆厢房内的书架,念出一本本书的名字,指向墙角的文竹,“这些都是我和她的回忆,我与她情真意切,非别人可比。”
大玄朝崇尚谦让美德,继曾子避席,臣子分羊后,这种让妻的故事发生在玄都城不是什么稀罕事,有时还会被嘉美赞颂一番。
可裴惊辞不吃文人整的这套礼让。
听柳南絮讲了那么多他与商时序的爱恨情仇,裴惊辞早就不爽,一直压抑着阴郁堵在胸口,他连商时序的影子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去碰,这白斩鸡居然敢把商时序当成货物似的。
他哂了一笑,心跳在决定的一瞬间加快,“好啊,我倒想看看,她会心疼你到何种程度。”
话落,裴惊辞面不改色地扣住书案边缘,猛地一翻,桌面竖起挡住两人视线,他就坐着抬脚将桌面踹到对面。
伴随一声巨响,书案烂成木片,落在地上的木屑零乱不堪,柳南絮伤到了脸,一口碎牙血吐在身旁的书本上。
裴惊辞走过去单膝蹲下,他捏起柳南絮的脸时发现人晕了。
暴戾的念头起,他想直接捏死废了柳南絮。
但没办法,商时序喜欢这种弱鸡。
叫商时序来看,必会吓得不轻。毕竟他印象中,商时序胆子小得连死虫子的尸体都看不得,前半月还被噩梦吓哭了呢。
他撑着下巴想了一下,喊来了书肆老板。
书肆老板进入厢房时,被里面破乱的场景吓了一跳。
“叫人来,好生给这位公子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