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沉默许久,雷奕哲叹了口气,试探着问:“你还是想要一个人过一辈子吗?”
“我不必和你讨论这些。”庄阮朝他摆手,“去包厢吧,省得回头有人来查岗。”
雷奕哲走了,庄阮一个人站在距离门口很近的位置,看着远处冷风下的路灯发呆。
心里突然有种莫名的空。
她觉得自己就像那盏路灯一样,不管站得多直、照得多亮,终究也只能日夜暴露在风雨里,融不进楼中的万家灯火。
突然,寂静的夜色中发出一阵手机振动的声音。
庄阮下意识的掏出自己的手机,发现并没有任何消息。
声音还在震着,庄阮循声走到门外,看到了台阶下坐着按手机的男人。
“顾司洺?”
可能是因为解酒药的药效发作了,也可能是刚才的争论激发了庄阮脑中强大的逻辑,她现在感觉非常清醒,甚至连夜盲症都好了一些。
不然怎么能只看到一个身影就轻易地认出他。
顾司洺在抽烟。
他抬头看庄阮,微弱的火光在他英俊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钟。
在火光暗下的那一刻,庄阮坐到了顾司洺身边。
她用手抠着香奈儿的logo,用不怎么自然的语气问:“听到多少?”
“没怎么记住。”顾司洺默默把烟拿到远离庄阮的那一侧,顺势就要按灭。
“也就是什么表白,北极熊,富二代老公之类的吧。”
“记性不错。”庄阮露出了整晚第一个真实的笑,“你接着抽吧,我刚毕业熬夜画图的时候,有阵子抽得也挺凶的。”
顾司洺抽的是女烟,只有些淡淡的薄荷气,并不算难闻。
“现在不抽了?”
“本来也没什么瘾,而且吸烟有害健康。”
顾司洺脸上一讪,像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么冠冕堂皇的大道理。
“美貌可是我挺厉害的武器。”庄阮看着路灯下的飞蛾,“我的武器不多,要好好保养。”
路灯的灯杆被风吹得晃动,顾司洺叼起烟,脱下身上的外套,递给身边有些发抖的女人。
庄阮觉得好笑。
她和顾司洺上午分明还阴阳怪气地闹了一场不愉快,怎么短短几小时后,就在夜色里上演起促膝谈心的戏码了。
她看着顾司洺因为精壮身材而贴在身上的黑色毛衣,想起洗手间里听到的那些荤笑话,幽幽抬眼:“怎么不帮我披上?”
“怕有些人误会。”顾司洺看了她一眼,语气中夹杂淡淡地嘲讽,“毕竟也不是什么熟人。”
庄阮又笑了,笑得全身直抖。
她接过外套穿在身上,玩似的甩了甩超出自己手臂的那部分袖子。
“顾司洺。”庄阮发现了新大陆,“这是你上学时那件衣服。”
顾司洺拿烟的手顿了一下。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叫他的名字,前两次都带着疑问,而这次是欢快而笃定的。
“你肯定忘了,有一次美术社去山上写生,正赶上摄影社也去了。”
庄阮摸着扣子回忆着:“下山时候你走在我后面,我没站稳拽了你一下,把你袖子上的扣子拽掉了。”
“你室友说这件衣服挺贵的,非让我赔扣子,我跑了好几家裁缝店才买到,没想到他还真的转交给你了。”
顾司洺深吸了一口烟,好像也被她拖进往事中。
“他叫裴楠,那会儿想追你,拉着我进了摄影社。成天千方百计地搞事情,生怕你记不住他。”
“裴…楠?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如今的裴大少爷恐怕也早就忘了这点童年糗事,而在庄阮的记忆里,同样只简单留存了“你室友”这三个字。
顾司洺突然很想问问身边这个女人,为什么上午在医院重逢时,她能准确无误地叫出他的名字。
“小心。”庄阮看到顾司洺手里已经变得很短的烟头,揶揄地提醒,“外套都没钱买新的了,烟抽得倒挺浪费。”
庄阮话中带刺,手却自然地从自己正穿着的外套中摸出一个精致的烟盒:“还要吗?”
她打开烟盒,看着里面仅剩的1支烟。
顾司洺早就看穿她的心思,用略带低沉的嗓音缓缓蛊惑着:“我不用了,你随意。”
可能是这一天经历了太多情绪的起伏,庄阮觉得很累,她的防御模式濒临瓦解,竟然鬼使神差地从中抽出了那根烟。
她脑中并没有抽烟的想法,此时只是抬头看着顾司洺,专心提问:“那…借个火?”
顾司洺盯着她看了几秒,随即拿起手中即将燃尽的烟,放在嘴上猛吸了一口。
下一秒钟,他用修长的手指夹住烟蒂,俯身靠近庄阮。
宽大肩膀营造出的一小片背风区域里,顾司洺指尖燃烧的火光轻轻点在庄阮的香烟上。
橙红色的火星慢慢变亮,薄荷味的烟雾朝上空扩散,缠绕在顾司洺被风吹动的睫毛上。
伴着寒冬夜色,庄阮自上而下地看着这个专心为自己点烟的男人,心里像是浸了酒,全身都在微微发酵。
“顾司洺。”她听见自己说,“今晚要不要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