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嬷嬷到底年长,眼见着萧语芙始终一句话不说,眼神从懵懂迷茫到疑惑无助,逐渐又开始戒备警惕,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天落水时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她那向来遇事处变不惊的姑娘如此这般的情绪外露?
她试探着问起来,“姑娘,可是还觉得哪里不适?”
萧语芙浑身沉的发皱,又说不清楚哪儿不舒服,于是摇摇头,垂眸沉思了一小会儿。
这妇人好像很关心她,看起来是她很亲近的人。可她却对这人一点印象都没有,仅有的些许亲切感也因为看清眼前的一切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种对一切都未知的感觉让萧语芙有些打怵,理性的声音告诉她要对陌生的人和环境保持戒备。
但她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脑子混沌的好像个初生婴孩,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总要搞搞清楚吧?况且这妇人似乎是真的很在意她,这份在意情真意切,不像是装的。
想到这里,萧语芙暗下决心,决定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她再次看向谢嬷嬷,眼中的戒备几乎飘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五分信任四分依赖。
这表情让谢嬷嬷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她家姑娘心智自小便胜过他人,这般雏鸟般无助倚傍的样子,从她八岁之后便很少见了。
最后一次见她这般脆弱,还是四年前,萧语芙被夫人叫去主院,回来的时候眼中憋着泪,见到她时扑到她怀里哭问,“妈妈,我不好吗?何故母亲不欢喜我?”
打那之后,谢嬷嬷再未从萧语芙身上看到任何与软弱有关的情绪。
现下萧语芙再次表露出幼兽般的无辜,让谢嬷嬷觉得心口好像针扎般的疼。
这是她一口一口喂大的孩子啊!从小养大的沉稳心机一朝落水荡然无存,究竟是受了何等的委屈?
都怪那天杀的瑶姨娘,竹玉说得对,姑娘落水定是和她脱不了干系!这人留不得,哪怕是侯爷的妾室,她也要为姑娘除了此人!
谢嬷嬷心下做了决断,看着萧语芙,又不自觉的伸手摸向萧语芙额头,还未触及到她的皮肤,便听她道:“你是谁?我是谁?这里又是哪里?”
要说刚刚萧语芙所露心思表情让谢嬷嬷心疼,那现下这句话,简直就是晴天惊雷,直愣愣的霹在了她的脊梁上。
谢嬷嬷觉得自己好像是老了十岁,一时之间连腰都直不起来了,紧紧的握住萧语芙双手,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音儿,“姑娘,您这是、这是在说什么?”
萧语芙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谢嬷嬷越握越紧,她挣扎不开,只能用婴孩般托赖的眼神看着谢嬷嬷。
“姑娘,不认得老奴了麽?”谢嬷嬷的声音颤的更厉害了。
萧语芙的头不由得低了一些,咬住了下唇。如果说真话,这妇人应该会很伤心吧?
想到这里,萧语芙有些于心不忍,她开始努力回忆,想找到自己与这妇人哪怕一丁点儿的记忆,可脑子里依旧一片空白,最终只能摇头。
谢嬷嬷心有不甘,又问道:“那如何落的水,还记得吗?”
还是摇头。
萧语芙哪里还记得自己是如何落的水?如果不是被这样问起,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因为落水着凉才卧床不起的。
见她一脸懵懂,谢嬷嬷终于是死了心,昏天暗地的无力感一股脑的涌上她的脑门。她可怜的姑娘啊,莫不是被水鬼勾了魂?这可如何是好?
谢嬷嬷越想越悲切,紧握住萧语芙双手也松了劲儿,本就浑浊的眼睛更是失神。
“您怎么了?”萧语芙看出谢嬷嬷情绪低沉,小声试探着问了一句。
这句话将谢嬷嬷带回了神。现在不是感怀春秋的时候,要想办法瞒住姑娘这“病”。
她后悔一时冲动就让竹清去请大夫,更是后悔让她们禀告夫人姑娘醒了,这要是被夫人和其他院的庶小姐们知道了姑娘被勾了魂......
眼见府医将至,谢嬷嬷摸了摸头顶上的玉簪,横下了心。
“姑娘,待会儿府医来了,您要记住,您是定国侯府的嫡女,萧语芙,其余事情不必多讲,先听听大夫如何言语。”
萧语芙不知谢嬷嬷这样交代意欲如何,但见她满眼关切,觉得这妇人是真心为自己好,奈何心中疑惑太甚,还是决定问上一嘴:“嗯,就是,那个......定国侯是好大的官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