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嬷嬷搀扶着她,没来得及安慰,便见她拿起八仙桌上的茶盏愤力扔向定国侯等人离去的方向,只听瓷器砸地的声音响遍正厅,七零八碎的落地声中夹杂着浓烈恨意,直到最后一块瓷片停止晃动。
片刻宁静后,侯夫人目录狠厉,咬着牙,恨不得一字一句。
“嬷嬷,这就是我得好女儿,跟着她的父亲一起羞辱我的好女儿!我当初就应该直接掐死她,掐死她啊!”
下人们不敢言语,紧忙清扫厅内残渣,只有吴嬷嬷老泪纵横,握紧了侯夫人的手,轻声颤抖着唤了声“姑娘”。
被称了二十几年的夫人,“姑娘”这个称呼对于侯夫人来说已经十分陌生,她恍若回到出嫁前,还在吴府被家人待若珠宝的日子。
侯夫人看了一眼吴嬷嬷,她知道,此时此刻,自己能依仗的人也只有这个从娘家带过来的嬷嬷了。
定国侯带着萧语芙主仆三人从荣华院出来后不久便去了书房,临别时还叮嘱萧语芙要勤加练习,定要在娇耳宴上大放异彩。
又是娇耳宴。萧语芙微微蹙眉。
竹玉说她很在意娇耳宴,这倒没什么,女儿家的事,左右不过那些情啊爱啊的小心思,可为什么定国侯好像也这么在意这娇耳宴?
可如果他很在意,又为什么下了侯夫人的禁足,反倒让教司坊出身的瑶姨娘与她前去?
虽然萧语芙对瑶姨娘没有偏见,甚至还挺喜欢她的,但那毕竟是皇家举办的招待满朝文武及其家眷的宴会啊,不带嫡妻带宠妾,有这道理吗?
但是面对着定国侯,萧语芙的疑问却问不出口,她总觉得自己与这父亲隔着点什么。
算了,也没什么好问的,他开心就好。萧语芙已经没什么闲心去想定国侯氏怎么想的了,眼下她最着急的是当众表演才艺这事儿。
回到芙蓉院服了药后,竹清按着萧语芙的吩咐把她那把琴取了出来放到院落八角亭。
萧语芙走进凉亭,手指一摸上琴弦,沁着心的舒适感遍布全身。
那琴弦按下,指尖所感张力恰到好处,难道是「绕梁」?萧语芙轻轻拨弄一下,果真余音枭枭,悠远绵长。
竹清见萧语芙对着这琴起了痴意,忙道:“姑娘,今儿就摸摸,不练了罢,左右明儿无须给夫人请安,有的是时间。”
萧语芙目不离琴,稀罕的不得了,脸上一片欣喜,看都没看竹清。
“没事没事,我就随便弹两下。”
说完,她双手放置弦上,左手滑声韵,右手拨弦音,双手游龙凤舞般的奏出一支颇为俏皮的曲子。
芙蓉院的下人们个个都被这乐声吸引,虽听不明白什么,但也知道这曲子与平日里主子所弹的其他曲子都不同。
那一来一回的音韵里明显的少了不少深沉,却清亮活泼,格外愉悦人心。
弹奏间,萧语芙满脸的女儿家欢快模样,纤纤玉手时而鸣鹤在阴势,时而游鱼摆尾势,时而飞龙拿云势,种种手势交替运用。
乐在弹指间,笑在美人面,绕是看惯了她抚琴的竹清竹玉此时也目不暇接。
曲毕后,竹玉那张圆脸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姑娘,这曲子可真好听啊,叫什么名字?由何人所做啊?”
萧语芙摸到了琴就直接弹起来,也没想过曲目的问题,被竹玉这么一问,一下子也愣住了,眼睛转了几转后,不太确定道:“好像是叫......茉莉花?何人所做......这个我也记不得了,反正就是会弹,可能是做梦梦到的吧。”
一向稳重的竹清也不禁喜出过望。姑娘虽然清醒之后言语有些奇怪,但技艺可丝毫没有生疏,估计没有几天也就好了,于是也夸赞起来起来:“姑娘,您可真厉害,以后定成大家啊!”
萧语芙自醒来之后第一次被人这样夸赞,感觉挺骄傲的,还带着点不好意思,腼腆笑道:“这也不是很难,你们喜欢的话我教你们。”
竹玉忙摆手:“不行不行,太难了,奴婢可学不来。”
连竹清也面色大惊:“主子教丫鬟,这怎么使得?姑娘可莫要说笑,快好生歇歇吧,再有半刻就到哺食了。”
听到竹清这么说,萧语芙瘪瘪嘴,心生一种言语表达不出的失落。
也就是这时,她抬眼便见到谢嬷嬷从院门口走进来,神色匆忙忧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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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绕梁」是古琴名称;「鸣鹤在阴势,游鱼摆尾势,飞龙拿云势」为古琴手势十六势其中三势,搜索自网络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