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容予心中既担忧又焦急,怕等会儿那些黑衣人追上来,也怕安孟荣就此起不来了。她攥紧双拳,咬了咬牙,眼底满是坚定不移。
她迅速搀扶起安孟荣,向后抱着安孟荣的双腿试图用力将人背起。她虽身量高,但是整个人也是瘦削小巧的,安孟荣身材略微圆润,她背着人的时候脊背被压得弯曲,向下佝偻。她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时不时咬咬牙挺起脊背扬起脖颈来缓解身上的酸痛。
然而,还没走多远,身后的黑衣人尽数都追了上来。林容予背着安孟荣,腾出一只手虚虚扶着前方的树干。这是一个下坡路,若是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去。
安孟荣爬在瘦弱的脊背上,她眼眸中满是泪水,抬起右手拢了拢额前早已被汗湿的鬓发,而后眼疾手快地抓着临近的一支树干,身子向□□斜,向下倒去。
“别管我了,你快走吧!”
“走啊!!!”
安孟荣一只手抓着树干,声音哽咽的对林容予说道。而后她顺着树干身子缓缓沉下。
黑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多,她侧过脸颊绝望地看着林容予,眼底流下一颗泪珠,而后用尽全力冲林容予喊道,“快走啊!”
林容予咬紧了唇瓣,抬袖拭了拭眼泪,迈开腿疯狂地向黑暗的树林跑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快救下了安六小姐。却不知道又从哪蹦出一帮黑衣人对她二人起了杀意。
现在,安六小姐怕脱累她竟然放下生存的机会而留给她。林容予一时接受不了这样突生的变故,她一边留着眼泪,一边不管不顾地冲进了林子里。
经过这件事,她彻底明白了,安六小姐并不是她想的那般尖锐刻薄,颇有心机之人。就算安六小姐知道了冯夫人做的事,明白她是冯夫人的人,但还愿意帮助她,相信她。
可是,她却将安六小姐抛下了!林容予心里实在有愧。
风势渐渐迅猛,雨滴也跟着大起来。林子里瞬间响起“滴滴答答”的雨打树叶声。周围都是黑黢黢的,没有一丝光亮。雨水肆意地亲吻着她的面颊,林容予抱臂蜷缩在一处上坡的灌木丛里。她肩膀发抖,雨水顺着她的下颌迅速流过。
耳畔有狂风在怒号,身上冰冷的水珠在作祟,林容予抱紧双腿,崩溃地将头埋在膝上。刚刚她好像在树荫处看见母亲了,母亲穿着一袭白衣,在漆黑的夜色下甚是显眼。而后缓缓向她走来,母亲唇角的笑意还是那般温柔体贴。然而接下来,温柔慈祥的脸颊骤然变成披头散发的厉鬼。
恬静的白衣霎时被鲜血染红,那厉鬼伸着手指狠狠地箍着她的脸颊,鲜红凄厉指甲陷入她的肉里,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
接着,红衣厉鬼猛地靠近,迎面抵着她的额头,发出凄惨的声音质问她,为何要要抛弃自己!
林容予被厉鬼抓得满脸是血,她像丢了魂似的怔怔地看着披头散发盖住脸颊的厉鬼,直到透过密密麻麻的发缝儿里才隐约看清安孟荣那一双清澈坚定的眼眸。
梦境骤然消散,林容予吹着冷风,迷迷糊糊地蜷缩在灌木底下。良久,她发现雨突然停了,耳畔只有呼呼作响的凉风。
她揉了揉略微肿胀的眼睛,慢慢睁开干涩的眼眸,而眼中闪过一丝白光,甚是刺眼。天怎么亮了?林容予抬起手遮挡着刺眼的光线。
接下来,更令人震惊地是她对上一双淡漠温雅的眸子。她仰头观望,才发现周围的雨势并没有消退,反而更是淅淅沥沥。只是那人撑着油纸伞,垂着眼眸蓦然地打量着她!
依旧是熟悉的苍青色道袍,他撑着一把褐色的油纸伞站在她面前,在冷风的吹拂下宽大的袖袍随风飘扬。良久,他撩起道袍,蹲下身躯,向她伸出一只瘦削的手掌。油纸伞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向她那处倾斜,陆汲蹲立着,余光瞥见他身旁的袖子湿了半截。
林容予怔怔地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见到陆汲,仿佛还在梦中一样。只是昨日早上他还因着安孟荣的事对她恼怒,狠狠地掐着她的脖颈对她渐起杀意。
她轻轻转了转眼珠,抬眸好奇地看着他。良久,她反应过来,陆汲和安孟荣本是两情相悦,结果昨夜安孟荣怕带累她,就把生机留给了她。
想起这,林容予眼睛里聚集了一汪泪水。她抱紧双膝,没有血色地唇瓣微微颤着,“世子,对不起。”说着,她心下难受,抬起手抹了一把眼泪,又将头深深埋进膝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