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祝衡的书房灯火通明,几个识字的下人在里头焦头烂额的翻阅寻找相关的书籍。有关鬼怪的书籍颇多,每每将内容念给祝衡听,他都是面无表情,也看不出是满意与否,
下人无法,只能强忍睡意继续翻找。
祝衡犹豫再三,问道:“你们…..可有发现异常?”
几人从书中茫然抬起头,左右观望,皆是摇头。
祝衡重重的叹口气,这房间里虽无异常,但烛灯轻晃,在皎皎窗牖上倒映出一个个影子,且大且小,且远且近。
若是配上点曲子,便成了他平日里看的影子戏。
有这些干扰他,他压根看不进去书,索性全交给了下人。
灯火通明且有人作伴,祝衡才没那么怵得慌。
究竟是他得了怪病,还是当真有鬼?
不知不觉,晨时来临,天光乍现,窗外的院子里皆是虫鸣声鸟叫声。
祝衡站起身,看着疲惫不堪并强撑的几人,“你们先退下。”
下人走后,他才缓缓出了书房,仔细观察四周,周遭万般寂静,彷佛昨夜一切都是假象。
祝衡仍不愿相信鬼神这一说法,哪怕下人将书中有关鬼神的字眼一次次复述,他还是觉得,皆是以讹传讹,传多了便被愚蠢之人当真。
从那以后,祝衡便不断差人寻良医上门,秘方药一副接着一副,但一到夜里,便仍旧能见到各种离奇怪异之事。
祝衡下令,将军府的每一个角落,都必须被烛火照亮。故一到夜间,将军府便烛火通明。
并命令下人们闭紧嘴巴,下人虽不解,但也不敢乱吐露一个字。
将军府外,再无一人知晓此事。
起先还有些用处,祝衡才睡了两日安稳觉,便又开始见到各种小鬼在他的屋子里,院子里闹腾,咯咯笑。
哪怕差人在他的榻前守着,仍旧是夜夜难寐。他一听到咯咯的笑,就头皮发麻,后背冷汗直冒。一到白日,他的眼下乌青色一片,一脸疲惫。
祝衡差人去千里外的皇宫之中请来医术高明的太医,仍旧无果。
章绍元小心翼翼建议祝衡去请鹤鸣山上九万道观的天师石浚淞。
祝衡沉默不语,章绍元以为此事无需再提,没料到隔天,祝衡主动提及此事,章绍元便了然,立马差人去办。
赫赫有名的九万道观的天师石浚淞,字悟元。
哪怕是天子都要对他礼让三分。祝衡一向不信这些甚至是嗤之以鼻,某次天子举行的祭祀大典上,将他请来做法。
看着众人像被施法一般,皆对他毕恭毕敬,祝衡着实没忍住,呛了他几句。故此番要去请他,一来打自己脸,二来难说他愿意与否。
但个把月过去了,此事始终得不到解决,他只能病急乱投医。而起先坚定世间无鬼怪这一说法的他,在如今开始动摇。
祝衡本抱着他的人被道观扫地出门的想法等着回信,却没想到天师十分爽快的应下,并与他们一同前往长幽州。
听闻此消息,他这些天紧锁的眉头总算松动,章绍元站在一旁喜色溢于言表,“天师不愧是仙风道骨,气度非凡。”
言下之意,祝衡小肚鸡肠,心胸狭窄?
祝衡睨他,章绍元立马变了脸色,惶恐道:“奴才失言,奴才本意是…….”
他知晓章绍元没这个意思,也没介意,摆摆手,让他下去。
祝衡觉得此番自己像在滔滔江水中挣扎沉沦的人,而石浚淞,是他抓住的唯一块浮木。
下人快马加鞭将石浚淞送到长幽州,路途坎坷劳累,石浚淞无任何怨言。祝衡听闻后,颇感愧疚,这下甚至觉得自己先前确实是心胸狭隘了。
石浚淞到了府上后,祝衡以最高的礼仪接待,并在饭桌上,诚心举起酒杯为先前自己的莽撞致歉。
石浚淞年过半百,早已悟透世俗,怎会在意。而祝衡于他,是个年岁不大却能扛起一国安危的将军,一次次冒死收复故土,百姓皆称赞爱戴之人,能助他,那何乐而不为。
小酌几杯后,祝衡突然想起长幽州的怪异女掌柜,问道:“悟元天师可知晓沈归荑这人?据说是云山游水的捉鬼道士。”
石浚淞未曾听闻,摇头,“南靖国的道士千千万,贫道熟知的便只有我九万道观之人。”
祝衡解释道:“道士当中有女子的,还是画符念咒的捉鬼道士,鲜少。且那位女子生得貌美,易让人过目难忘。我想着,这般显眼的女道士,应该很容易辨认才是。”
石浚淞仍旧是摇头。
祝衡派人去查她,但始终未查出疑点。哪怕每日暗中盯着她的铺子,府邸,都未曾有怪异之人进出。此事,便只能暂时打住。
次日,整个将军府邸的人忙忙碌碌,皆是得了石浚淞的命令,去备他所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