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浓,有着人间鬼域之称的大理寺内从早到晚都充斥着幽怨凄凉、咆哮嘶吼的惨叫声。
今天是端兆年被抓来的第三天,本该因天蝎坞一战进来的她,此次却是因太后侄女落水一案被卷了进来。其实她心知肚明,太后伍氏无非就是想借她的手重创她义父萧北顾,可她又怎么能让伍氏如愿呢。
大理寺内又陆陆续续有错杂散乱的人影在走动了,下一秒端兆年就被安到镣铐架上。
面对狱卒冷清的连日审问,尽管端兆年被打得鼻青脸肿,脸上疲态也愈发浓重,却始终挡不住她眼神里的不屑和轻蔑。
她傲慢地看着眼前狱卒,薄唇微抿,伶牙俐齿道:“官爷,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你是要我从何招起呢?”
冷清审的脾气都上来了,气急败坏道,“可恶如斯,今天爷就让你尝尝是我的鞭子硬还是你的皮肉硬”
端兆年目光没有流转,反倒是轻蔑出声,“官爷,我都尝试三天,不也没招出什么来。要不,你还就换个人来吧,我实在有点腻你了。”
冷清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撸起了袖子,掏出腰间的短刃,盛怒下将刀插入端兆年的胸口,她一下子疼得紧,险些没缓过来。
冷清也是气昏了头,下手重了些,连他自己也吓着了。
他心虚地看了一眼端兆年,“我再给你个机会,你现在说了,我立马让你躺回去,你也不用再受这些无枉之刑。只要你说出是萧北顾指使你陷害的碧云小姐,我现在就可以放了你。”
如此低俗的陷害手段,端兆年都觉得自己先前太过高看大理寺了。
她脸上没了笑意,语气淡淡的,“官爷可真爱说笑,那小姐自己走路不长眼,掉下去了,淹死了。我未曾动过她分毫,你到底要我招什么?你们大理寺的人真是奇怪。”
霎时间,冷清的再次暴躁起来,“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确实喜酒,不过只喜果酒。”
她语气里的轻佻让冷清火冒三丈,他一步步朝她逼近,像是要将她给生吞活剥了。
端兆年却叫住了他,语气很虚弱,“官爷,胸口疼的厉害,怕是要晕过去了。你赶紧让人请大夫来,我想你也不想我死在这里吧。”
她晕了。
迷糊中,她似乎感应到了冷清按住她的胸口,试图帮她止血。
她撑着最后一口气骂了他,是从他的祖上十八代开始骂起的。至于骂到第几代了,她自个也不清楚,因为她真晕过去了。
她做了个梦,梦里的人都在斥骂她,人人咒她去死。
他们还骂她是灾星,是祸害,让她滚出大唐。有些人骂得狠了,还说要啖她肉,喝她血!
天旋地转中,她似乎听见了一个啜泣声,直到好久之后,她才意识到是自己低诉声。
她从惊慌中醒了过来,乍醒下的她眼神还有些迷离,呼吸也有点急促,就连身体都在无意识地颤抖着,有种惊魂未定的姿态。
这样的梦,她反复做着,始终挥不去,抹不掉。
此刻的她身上很痛,是每一块肉都痛的那种疼痛,让她难受极了。
静躺了两天的端兆年再次被架了起来,她都要累死了。
可她依旧倔强地抬起眼皮看向来人一眼,气若游丝地感慨道:“有趣得很,这次居然这么听劝换人来审了,看来我的建议你们不是不听的嘛。”
狱卒破骂道,“这是咱们司狱大人,臭娘们你嘴巴……”
仲楚天制止了狱卒,摆出一副和善的笑容,低声细语关切道:“端兆年,都这么难受了,你何不直接说出幕后之人,也好免些皮肉之苦。你身上这些新旧伤,若是再经盐水一刺激,保准让你痛不欲生,你又何苦要受这些虐刑呢?”
端兆年只觉得好笑,她眼尾微翘,用一种温柔的目光瞧着他,“司狱大人下一句是不是该说只要我乖乖招假供,你便会为我上折开罪?”
突然间又态度大转,她冷哼一声,对仲楚天嗤之以鼻,“你这伎俩,也不过尔尔。”
仲楚天狠戾一笑,擒住了她的下巴,手指在她唇上摩挲着,恐吓道:“你当真不说?”
“嗯?”,端兆年的表情略显夸张,她故作诧异地对上仲楚天的眼睛,嘴角在不经意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她凑近他,“别碰我,我嫌你脏。”
“那就别怪我不懂怜香惜玉了。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抽!”
“啪啪啪”,粗厚的鞭子再次落在了她身上,她身上就又溢出了好多血了。原来的伤口再次被鞭子抽裂开,露出了一片片滚烫的血肉,疼痛再次袭上心头,她禁不住嘶叫出声。
仲楚天似乎是个变态,居然举着茶杯欣赏着眼前的血腥场面。
没多久,穿着黑色锦袍的陆汀白出现在大理寺。
陆汀白,父亲陆器宇,是战名远赫的堰东大将军。
此人身段高挑,眉眼间英气十足,面部线条紧致干净利落,乌黑发亮的密发井然有序地束扎在头顶,眼神给人一种犀利坚定感觉,是位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难怪这么招姑娘的惦记,此等优越的长相,确实值得别人吹捧。
仲楚天见他到来,立马狗腿地扑到他身旁,阿谀奉承地巴结着他。
端兆年看着仲楚天马腿的做派,眼里满是对他的鄙夷。
陆汀白眼神尖锐地捕捉到了端兆年眼中的鄙夷,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淡淡道:“仲大人这是在提审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