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她只是远远看了几柱香的时间,咽下了满肚子想对周琅倾诉的话,就悄悄原路回家了。
那可是大胜之后,周琅都没有喘息休息的时间,又何况战况吃紧的时候呢?
如果她是会武功的女侠,就可以骑着马光明正大地帮着周琅杀敌……苏小桃憧憬着,清朗月辉洒在公主的侧脸上,即使面色忧虑,那张面孔仍然如此清丽出尘。
她有些快乐又有些寂寞地睡着了。
次日,苏小桃没有睡懒觉,早早地起床梳妆打扮了,崔婆婆帮她选了一身烟紫色绣蝴蝶海棠的真丝素纹裙,梳桃心髻,不披纱衣不着丝带,只在腰间佩一块素玉,大气而美丽。
“长公主闭门不出,二公主远嫁,如今您就是皇上唯一剩下可以公开露面的女儿了……公主的仪态和气度,也是皇室的尊严……”崔婆婆一遍遍梳理着苏小桃的长发,叮咛道,“记住,不卑不亢,不露怯……”
“不用说了。”苏小桃罕见地用了正式的语气,崔婆婆都不由得一怔。
三公主站起来,对镜最后理了理衣襟,回身对崔婆婆道:“我们要有礼,但不是多礼。”
“归根结底,这次他们是打了败仗才来求和的,我们才是上位。”
苏小桃拍了拍桌上的江湖志报,正色道:“江湖都懂的规矩,他们若是不懂,我相信阿琅会教他们懂。”
崔婆婆一下子领悟,面露愧色道:“公主说得对,是老婆子想得肤浅了……”
“好啦,我们走吧。”苏小桃又笑起来,亲热地牵了牵崔婆婆的手,便随着宫人前去赴宴了。
这宴会规模小而精,并不大张旗鼓,只将主厅铺了些简单的鲜花和火烛,舞女也寥寥,但参宴人士都关系重大。苏小桃到的时候,周琅已经入座了,他照旧武将打扮,英气勃发。
看见她来,周琅抬起头对着她笑。
放在平时,苏小桃早一溜烟跑过去和周琅抢葡萄吃了,可这是正式场合,她只得按耐下性子,路过周琅时只轻轻对他晃了晃手。
宴席对面已经坐了几个蛮族打扮一身皮裘的人,从苏小桃走进殿门,眼神就一直粘在她身上。此刻也仔细看着她,时不时交头接耳笑几下,那毫不掩饰的眼神让苏小桃浑身不自在。
周琅看在眼里,眉毛一皱,杀意顿时外露,那边的人这才悚然一惊,低眉顺眼地低了头。
苏小桃冲周琅感激地笑了一下。
午时一刻,皇帝入座,宴席才算开始。
苏小桃看了眼上座,又等了一会儿,皇后迟迟没来,一时有些惊讶。往常这种重要场合,母后都是从来不缺席的。
这种宴席,菜肴做得再好吃也不是重点,酒没过几巡,使臣便开了口:“景帝陛下,我们此行,是为了谋求长久的和平……”
文官及时接下话:“图尔赤阁下,我想贵部落的情况,可没乐观到能让你们先提条件。”
“当然当然。”图尔赤哈哈一笑,“我们输了,这点不用提醒,你们也不必弯弯绕绕地说话。说到这,还要敬周将军一杯,我图尔赤自认也算骁勇善战了,没想到你们国家竟然有这等远超于我的悍将。”
说着,图尔赤就倒满一大杯酒,仰脖干了。
周琅却没动作,面前的酒杯空空如也。
“这点面子也不给啊,将军未免小气了。”图尔赤身边的副将阴阳怪气地说。
周琅面色平淡:“手下败将,不配和我喝酒。”
“你……!”
图尔赤拦下身边人动作,仍是洒脱一笑。
“是我领军不如人,我承认。”图尔赤又回头道,“不过,虽然将领驽钝,但我那手下八万勇士,却并不会因为我的战败而变得懦弱。”
周琅懒懒道:“想和谈?打算怎么求饶,直说。”
图尔赤看他一眼,一撩袍站起来,对着皇帝抱拳,正色道:“我等大漠十八族,愿与皇帝永世结好,每年奉年贡、开交易、互惠互利。”
皇帝喝着酒,总算开了口:“可以。”
图尔赤面色一喜,忙继续道:“但是,皇帝也知道,我们部族地处凶险,资源贫瘠,要和皇帝的国家交好,我们也想得到一个保证……”
“什么保证?”文臣问道。
图尔赤眼神一转,盯着正端坐出神的苏小桃,道:“我族大单于第三王子,名为乌月,是我们部落年轻一代中最勇猛的战士,他愿迎娶您这位美丽的三公主为妻,双方以此契机互换作物与珍宝,作为世代友好的象征……”
图尔赤话说到一半,便被一道声音给打断了。
“想娶谁?”
周琅叩着酒杯,一股强烈的压迫感散发出来,让图尔赤几乎瞬间胆寒,联想起在战场上和这个将军短兵相接时的巨大压力。
周琅抬起眼,看着图尔赤,漫不经心地说:“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