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锦儿从鸣风的面瘫脸中都看出了疑惑。
她说:“屋内常年阳光不足,是阳光照射不进来的缘故。屋子依山壁而建,山体遮住了从北面过来的日光。”
“至于南面,则是前厅的树名为香樟,少说也种下有十年了。香樟树生长速度很快,十年不长,但也能长得树冠广展,枝繁叶茂。”
高玮嘴硬:“可......可它终归有落叶的一天。我们进来时遍地落叶,只要没有叶子的遮挡,光就能照进屋内。”
周锦儿没回答,转头问沈怀朔:“这棵树苗可是从南方带过来的?”
“正是。”沈怀朔抿唇,嘴角绷得直直的,“你又是如何得知?”这棵树苗是他的娘亲从南方带过来。
周锦儿怕沈怀朔还不了解,又补充道:
“这也是香樟树的特殊之处。”
“落旧叶与长新叶是同时进行的,所以香樟看起来一直是常绿的。”
“也就是说,它不落叶,一年四季屋内终不见天光。”
周锦儿意有所指:“我们迁山镇地处长江以北,樟树实在少见,故而高老爷不知到这类树也正常。”
石家兄弟向高玮投去了鄙夷的目光,造景是建房重中之重,高玮却连树的种类都不了解,这么多年真是白混了。
高玮望了望庭院中的樟树,在红黄交叠的枯叶之下,隐隐窥见新绿,应该是枝梢上新发的嫩芽。
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精彩至极。
“处理方法也很简单,舍去这棵树,就能保住老宅。就看沈公子愿不愿意了。”周锦儿望向沈怀朔。
沈怀朔垂在身边的手一点点攥起来,指尖微微发白。好冰,他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但绝对不行!
这棵树是他出身时母亲亲手种下,他离开时还是一株蔫哒哒的小树苗,如今已经成了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
他的眸子深了许多,里面糅杂了千丝万缕的情绪,最终化作深不见底的黑。
周锦儿看出了沈怀朔的不情愿。
这棵树大抵是对他很重要的东西吧。
她适时转移话题:“我们先去看看别处,再下定断。”
“不用翻新老宅了,这样也挺好,至少这颗樟树还在这里。”沈怀朔突然出声。
他的声音很低沉,伴随着秋日的冷风,淹没在落叶翻滚的簌簌声中。
“倒不是没有其它的方法。”周锦儿不懂他一下子消沉的缘故,只好出声安慰。
沈怀朔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周锦儿仔细端详着,脑海中慢慢显现出正厅原来的模样。这个朝代没有现在的混凝土和钢筋技术,宅院大多以木质结构为主。
沈家老宅采用的是叠梁式结构,在柱子上放梁,梁上放短柱、短柱上放短梁,层层叠落直至屋脊,各个梁头上再架檩条以承托。①
周锦儿继续往前走,由于常年见不到阳光,屋子内部极其潮湿,柱子的顶端和底部隐隐变黑发霉。
这不是屋主没有维护或是除尘的缘故,屋子内太潮湿了,也不太通风,家具物件不过几日就容易发霉。
她看到右柱连接地板的下方,隐隐有蚂蚁匆匆爬过,神色一变。
“方才我们进门后听到的脚步声,就是由这小东西造成的。”周锦儿谨慎后退,就连脚步也刻意放轻了许多。
石家兄弟也隐隐有猜测,神情戒备不敢靠近。
甚至对沈怀朔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东西要是伤了眼前的贵公子,他们的活也就被搅黄了。
偏偏高玮不信邪,见众人神秘兮兮却不愿多说半个字,心中烦躁。
他到底也好奇,所谓的鬼物究竟是什么。
他一把把小厮推上前,命令道:“去看看是什么。”
小厮颤颤巍巍走上前,眼中划过一丝记恨,他不敢违抗命令,伸出脚尖往那裂缝一踹。
霎时间,天昏地暗,蚁兽密密麻麻如蝗虫过境,争先恐后地拥了出来,挂起了一阵狂风。
“啊——”
众人身后传出一声惨叫,最先冲出的黑点全部扒在小厮身上,肆无忌惮地撕咬他的衣物,裸露在外的皮肤也没有幸免。
小厮踉踉跄跄地朝着高玮扑去,高玮早就被吓得腿软,急昏了头脑在屋内乱窜。
周锦儿的脚刚门框半步,背后有疾风袭来,
小厮的惨叫震耳欲聋。
她神色骤变。
白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