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须逞这一时的威风?”
屋内骤然响起另外一道声音,傅云姝回头,见一个二十岁左右的的女子坐在地上,手脚皆被捆绑住,脸上也带着几处擦伤。
“你是谁?”傅云姝反问。
女子答道:“红英。”
傅云姝的手被捆在身后,她反手摸到打结处,不过须臾就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又三下五除二解开了脚腕上的。
傅家乃武将世家,用绳索看管叛军和俘虏乃是家常便饭。像这种最简单的绳结,傅云姝在七岁时就能闭着眼反手解开。
没有了绳索的束缚,血脉流通,整个身体都畅快了不少。
胳膊与小腿总隐隐作痛,傅云姝撩起衣衫,白皙的皮肤上青一块紫一块,满目疮痕,施暴者打人时应是下了狠手的。
傅云姝用手撑着桌子,站起来活动活动僵硬的筋骨,扭头望向被捆住的红英,随口问道:“需要帮忙吗?”
红英摇摇头,解开又能怎么样,左右还是被困在这个屋子里。不过面前的舒玉好生奇怪,与前日被送到这里的状态完全不同。
从前的舒玉就算是反抗也是默默的,顶多拿绝食来作为要挟。从不敢像今日这般,与她婶娘堂而皇之的针锋相对。
“这是在哪啊?”傅云姝皱着眉在屋内来回踱步。
屋子不大,沿着墙根走最多只能走六七步。窗户漏风,屋顶漏雨,屋内的装饰也都破败不堪,像是一间久弃不用的柴房。
在傅云姝的印象里,皇宫之中没有这样的地方。
红英一脸狐疑,难道舒玉性情大变,是因为脑子被打坏了?
“积水巷,陈家铺子。”红英满脸不解地回道。
积水巷,那不是京城内最大的人市吗?傅云姝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她怎么会在这。倏地,她抬头对上墙角边一破旧的铜镜,镜中女子的容貌虽与她自身有七八分相似,但分明不是她的样子。
傅云姝呆愣的走到镜子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这算什么?戏本子中的夺舍吗?她的灵魂为何会附在这个女子身上?现在又是什么时候?
傅云姝喉头哽住,努力让自己接受眼前的一切,她努力清了清嗓子,艰难问道:“现在是哪一年?”
红英脸上的疑惑更加明显,虽说舒玉是从乡下来的,但也不至于连这个都不清楚吧。
“成安十三年。”
傅云姝咬住嘴唇,她放火烧宫的那一年是成安六年,也就是说现在已经是她死后第七年了。
“定北王府傅氏全族可还健在?”傅云姝骤然转身,死死钳住红英的肩膀,眼眶红红急切问道。
红英看着眼前的舒玉,仿佛在看一个突然降世的怪物。傅氏根深叶茂,虽不复往日荣光,但也是京城内举足轻重的名门世家,何以用是否健在来相问?
“先皇后故去后,傅家虽不复往日,但也在京中官居要职。”
傅云姝缓缓长舒一口气,傅家还在就好。
冷静过后,傅云姝才慢慢品味起红英的话来,什么叫先皇后故去?她不是被废了吗?
“为何称先皇后?我...傅皇后不是因巫蛊之罪被废了吗?”
听完傅云姝接二连三的疑问,红英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舒玉常年住在乡下,京中的消息传到她那自然滞后了几分。现下又被打坏了脑子,想必过往的事情也都尽数忘记了。
“七年前,宁宣侯接到先皇后故去的消息,就快马加鞭回了京城。对于先皇后的所有罪责一桩不认,一概不信。违抗圣旨把皇城翻了个底朝天,查明所谓的巫蛊之罪乃小人诬陷,圣上便昭告天下,恢复了先皇后的的声誉。”
傅云姝的心弦微微一动,是沈骊。那他现在如何?他如此违背萧景丛的意愿,那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又怎会轻易放过他?
傅云姝正欲再问,紧闭的房门突然被打开,昏暗潮湿的柴房内也照进来几分光亮。
她不自在的眯着眼朝光亮方向看去,那个甩她一巴掌的中年女子去而复返,跟在她身后的还有一位穿着粗布麻衣的中年男子,和一位衣着打扮相对较为华丽的女人。
在人市这种地方,穿着华丽的女人不是买主就是牙婆。
“当家的,舒玉这丫头怕是疯了!”女人靠在男人肩上,不满的抱怨道。
“哎呦,这要是疯了我可不能要。”衣着华丽的女人嗔怪道,“刘二哥,你当时可是说你的侄女美若天仙,又乖巧得紧,我才答应你把人送来的。你这下给我送来了个疯丫头,我可如何再往外卖啊?”
看来是牙婆,不是买主。
男子听完牙婆的话,反手就朝身侧女子的脸上扇去,暴喝道:“你这娘们儿胡说什么!舒玉好端端的坐在这里,哪里像是疯了的样子!”
傅云姝眨了眨眼睛,她心思玲珑剔透,短短的两句对话,她便明白了眼下的局势。
她这副身躯的主人名唤舒玉,被自己的叔叔婶娘卖到了牙婆手上。舒玉应是千般不愿,才会被打得遍体鳞伤,最后没有捱住,才让傅云姝的灵魂有了可乘之机。
男子讨好谄媚道:“陈掌柜的,您看舒玉这丫头长得眉清目秀的,就算是跟香满楼的姑娘们比,也是有过之而不及。高门大户的主子们肯定愿意出高价买回,这笔买卖,您稳赚不亏!”
傅云姝心中升起浓浓厌恶的情绪,舒玉的叔叔和婶娘真是贪婪至极。罔顾亲情与血脉,贱卖侄女就算了,竟然还将她和秦楼楚馆的女人们相比。
牙婆脸上有些松动,正要点头答应了这桩交易时,便听见傅云姝阵阵笑声。
“你笑什么?”牙婆狐疑道。
难不成这丫头真的疯了?被人卖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
“我笑你被这对人面兽心的夫妻耍了,却还不自知。”
牙婆觉得好笑,一个二十岁的丫头片子能看懂什么,可她还是耐着性子追问:“为何这样说?”
“我千般不愿,又被打成这样,掌柜还肯买我回去,想必是有人出了大价钱托你买身份干净,容颜姣好的女使吧。”傅云姝起身走了几步,最后干脆坐在屋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懒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