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姝垂眸应了一声,眼中难掩落寞。她也不知这是怎么了,自重生后,她对沈骊的挂念比往日更甚。
傅云姝想大概这是一种补偿。
做傅云姝的时候,为了追随爱情,她没能做一个好姐姐;重生后,顶着舒玉的名讳与皮囊,她想竭尽所能的给沈骊补偿。
贺均看不出其中门道,以为傅云姝真的对沈骊生出了男女之情,笨拙地安慰道:“你别太担心,宫中一应俱全,侯爷被照顾的很好。”
傅云姝点点头,不发一言的转身往回走。皇宫她比谁都熟悉,那里万物供奉,自然什么都不缺。
贺均见傅云姝仍愁容满面,犹豫的开口道:“你若实在放心不下,今夜申时我带你进宫?”
傅云姝停住脚步,一双眼睛顿时雀跃起来,“你有法子带我进宫?”
“大臣议事不得归家,侯爷体恤家眷忧虑之心,特许今日携令牌者可入宫探视。”贺均尴尬地挠挠头,将腰间的令牌解下递与傅云姝。
“今夜申时,你拿着令牌,带些侯爷的换洗衣物,走宣武门,随群臣家眷一起进宫。”
他也不知道这样做究竟对不对。
贺均虽脑子不活络,可追随沈骊多年,沈骊对舒玉的特别,他还是能看出来一二的。
政事忧人,沈骊已好几日没有阖眼,贺均希望眼前这个笑得没心没肺的丫头,能宽一宽沈骊的心。
皇城西殿议事阁中,气氛一片压抑,静默得只闻书卷翻阅的声音。
灯火昏暗,值夜的宫人沿着墙边,依次更换群臣书案上的蜡烛,走到沈骊身边时,登时感觉气压都低了几分。
宫女拿着火折子,止不住的颤抖,额上已渗出密密的薄汗。眼见沈骊的眉头越皱越深,宫女已骇得眼眶泛红,可案上的蜡烛却总是燃不起来。
贺均立在沈骊身侧叹了一口气,一把接过火折子,利落的点燃,挥手让宫女退下。
“这雍州的总督和知府是干什么吃的!”沈骊狠狠地将手中的奏折甩到大殿上,冷眼瞧着殿下大气不敢喘的群臣,更觉头痛欲裂。
坐于沈骊左手下方的宋清砚见四周同僚没有反应,无奈地起身捡起沈骊扔下的奏折,立于大殿中央细细看了起来。
奏折上说,朝廷拨给他们的银子不够,愧对陛下与侯爷信任,无法解雍州之急,愿意自请辞官让贤。
宋清砚冷哼一声,自痘症横行,朝廷给雍州拨了那么多的款子,究竟有多少真的用在百姓身上?只怕是都被这些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了。
眼见银子要不出来,便拿辞官作为要挟。
“他们是不是打量着我不敢罢了他们的官!”沈骊越想越气,抬手掀翻了身前的书案。
书案上的奏折顿时翻飞在地面上,众大臣见状忙起身齐声道:“侯爷息怒!”
“侯爷,大臣们都累了,不如明日再议吧。”宋清砚走上前去,扶正书案,又将殿下的奏折一一捡起,重新归与书案之上,轻声劝道。
说完,又递了个眼神给贺均。
贺均忙躬身接着劝道:“侯爷,已过戌时,官眷们在偏殿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了。”
沈骊抬眼打量着殿下跪了一片的群臣,个个心不在焉,满脸倦怠。
“今日便先议到这里。”沈骊做了妥协,抬手示意宫人去领官眷进殿,“不耽误各位与家人团圆。”
沈骊坐在殿上,殿下其乐融融,欢声笑语。满殿之中除了他与宋清砚,人人都是妻女环绕,一片祥和。
纵有滔天的富贵与权势在手,他也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贺均站在大殿中央,环顾张望了许久也没见傅云姝的影子,暗骂这丫头做事不靠谱,白白辜负了沈骊对她的一片心意。
阖家团圆的景象,看得沈骊心里空落落的,蘸墨执笔,却是一个字也落不下去。终是颓然地放下笔,抬腿走出大殿。
漆黑的夜空之中挂着一轮半月,月光皎洁,照得碎石路面也清冷几分。沈骊抬首驻足在月下,一阵微风拂过,身侧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沈骊微微垂眸,脚下的影子,从一个骤然变成两个。
那是个女子的身影,宽大的裙摆随夜风而张扬飘拂,沈骊的鼻尖掠过淡淡的杜衡香气。
他的心中无端生出丝丝期待,却又怕那期待落空,迟迟不敢回头看。直到那熟悉的声音骤然从身后响起,他才仿若大赦一般,神魂归位。
“你在宫中过得好吗?”
傅云姝在沈骊身后站了许久,却不见沈骊有任何反应,清了清嗓子主动开口。
沈骊迟疑地缓缓转身,落入眼帘的是那张清丽的容颜。
如若这真的是她,该有多好。
沈骊不答,傅云姝叹息一声走上前,偏头细细瞧了瞧,给出定论,“看来是过得不太好,你瘦了很多。”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傅云姝又问。
沈骊的目光落在傅云姝身上,一刻也不曾移开,每一眼都是贪恋。
“戌时三刻。”沈骊轻声答,声音低沉且沙哑。
傅云姝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那还好,还来得及。”
“什么来得及?”沈骊蹙眉不解。
傅云姝将食盒递给沈骊,让他抱在怀里。
沈骊怔怔地看傅云姝打开食盒的盖子,映入眼帘的是一碗简单的长寿面。
“好像已经凉透了啊。”傅云姝小声嘟囔着。
沈骊喉咙发紧,盯着面呆愣地说不出一句话。
“侯爷,祝你生辰快乐啊。”傅云姝说得轻描淡写,脸上洋溢着淡淡的笑容。
阿骊,生辰快乐,傅云姝在心里轻轻说道。
三月初七,沈骊的生辰。
入宫前,沈骊的每一个生辰都是她陪他过的。
即使入宫后,再不曾见面,她也从未忘记过三月初七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