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还在高抬着头颅,丝毫不介意自己半句也听不懂,但程谨梦总觉得这个场面怪怪的。
她清清嗓子,问道:“那我问你,那日遇袭,你在哪里?”
金川的眉眼有股说不出来的熟悉感,一时半会儿程谨梦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那日属下并未随行,公主远嫁后,属下便不必继续护卫了。”
程谨梦托着腮听着,感觉得把关键词再捋捋。
她眼神不由自主地又往苏嬷嬷那边看,忽然道:
“他们可有为难你?每日的餐食,饮水,都有按时送到吗?”
金川垂眸:“有劳公主挂心。”
程谨梦追问:“那你饿了吗?”
金川不解,疑惑地抬头,才刚对上程谨梦的眸子,又飞快地躲闪开。
“不知公主为何有此一问。”
“不为何啊,就是单纯关心一下,你饿了吗?”
金川迟疑一下,神色赧然道:“是有些饿。”
程谨梦喜上眉梢,拎着裙摆从主位上站起来,直接同苏嬷嬷擦身而过。
她奔到外面喊:“这位少年郎说有些饿啦,快快去弄些吃食过来。”
“王爷,今日的药。”
“嗯,拿来吧。”李越抬眼看向来人,“怎么是你,现在回老王妃的旧居了?”
秋兰还是一身粗布衣裳,与王府的仆从们格格不入,却也没人管她。
“劳王爷费心,奴现在还在公主暂居过的偏院里。宫里传了旨明示婚期后,管家说要尽快布置婚房,还有各项事宜,便继续留着奴。”
“挺好,虽然只伺候了公主一日,但看得出公主很喜欢你,留下挺好。”
他一挥手,秋兰便福身告退。
“如何了?”
“今日出宫时,下官见到了刑部张大人,闲聊了两句。”
李越吹了吹冒着热气的汤药,一顿:“张大人?哪个张大人?”
“哦,”江宏道,“就是今年的探花郎,刑部员外郎,张谦大人。”
“你一说起探花郎,本王就想起来了,的确许久没听过他的消息了,如何啊?”李越问道。
“说是,毫无头绪,狱中那名典国黑衣人也被希尔那公主接走了。”
“跟公主有什么关系,他这句没头没尾的,好像公主不接走,他就能找个舌人问出个所以然来。”
“王爷说得是。”
“他还查了什么?”
“这……”江宏凑上去,在李越耳边低语了几句。
李越听闻,轻笑出声:“还以为又是个草包,想不到这个张谦还有两把刷子。”
江宏附和地应承着,试探道:“那这张大人那边……”
“你告诉他,放开了查,有什么事情,本王给他兜着。”
“是,下官回去路上就让人传话去。”
“如此甚好。”李越微微一点头,待到汤药降了温,一口闷完。
江宏低着头,眼神却不住地往李越那边瞄,看他一口喝了个底朝天,长叹一声。
“王爷,良药苦口,也要对症下药啊。”
李越一声轻哼:“我不这么一日三顿地喝,不放心的人可多着呢。”
外头有人轻轻叩门。
“何事?”
“王爷,王府外头来了个少年,不像是南朝人,但他带着希尔那公主的手谕,属下等不敢怠慢,特来通报。”
李越与江宏对视一眼:“这不就是才刚说起的那位?”
“可有人跟着?”
“回王爷的话,四周都是王府的眼线,应是没有人看见他来此。”
“那还等什么,请进来吧。”
这是李越第一次见到衣冠整齐梳洗干净的金川,仿佛看见了一匹孤狼,典国人特有的深邃轮廓让他整个人身上的狠厉劲儿平添不少。
非我族类,不懂收敛也不奇怪。
知他不通平语,李越并未打算出声,将手指在一旁的茶案上点了两下。
金川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如手执珍宝般不舍,终究还是放在案上。
揭开腊封时,李越的余光瞥见金川握得青筋暴起的拳头,暗笑一声,不屑地收回目光。
这还是第一次见她的字。
信的最上方歪歪扭扭两条爬虫似的线条,中间画了个不太圆的圆圈,又用墨汁潦草地划掉。
底下也不知是哪儿弄来的朱砂,血红的一行:
八月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