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说开,席间气氛愈发融洽。
“其实……”
秋棠讶异道:“失忆?”
程谨梦点点头。
秋棠努力不动声色,但说话明显不似之前那般出口成章了:
“下官也有耳闻那日情形惨烈,公主受惊过度,有次情况,也属平常。还请公主放宽心,别过于挂怀。”
程谨梦一脸勉强的笑,道:“本该如此,可我本和亲身份,纵使以前有满腔期待,现在于我也不过是要嫁一个陌生人罢了。”
这番一说,倒让秋棠沉默了。
两人无言进食良久,秋棠放下玉箸,忽然出声:
“用坊间传闻来臆断公主与王爷之事,是下官失言。但……先前公主殿下说的囚笼,依下官所见,倒也不尽然。”
程谨梦挑眉:“此话如何说来?”
秋棠抬眸朝席间转了一圈,稍微向程谨梦凑过来了点。
“齐王殿下,恐怕不太好。”
啊?
这回轮到程谨梦瞪大眼睛了。
什么意思?
“王爷自幼病魔缠身,几度沉疴难起,在鬼门关不知走了多少遭。虽说每每逢凶化吉,但日积月累,恐怕这次是真的不太好。”
程谨梦也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当真?”
秋棠以杯掩唇:“一直为王爷诊治的江院使今日神色凝重,从前王爷的病症传得再厉害,也未见他如此愁容。这次想必棘手。”
程谨梦的视线突然被另一头的左戈捉了去。
只见他雄姿飒爽地端起酒杯朝萧承礼那边走去,高举酒杯朝萧承礼朗声道:
“早就听说南朝皇帝高瞻远瞩,明鉴万里,今见南朝首开和亲先例,左某实属佩服,这一杯敬陛下。”
舌人俯身在萧承礼耳边说了一阵,后者慵懒地举杯遥敬,将杯中酒液一饮而尽。
程谨梦趁着众人的目光齐聚场中,迅速打量了一下在座的妃嫔。
奇怪,也没见什么异常,是其中有个奥斯卡影后,还是吾心归处另有他人?
难道是个小宫女?
她若有所思地继续用刚端上来的荷叶糯米鸡,才惊觉秋棠正神情复杂地看着她。
“有何不妥?”程谨梦一口吞下,齿颊留香,才问道。
秋棠镇静地露出一丝微笑:“无他,只是在想莫非公主更中意弗金朝将军这类壮硕英雄。”
“啊,”程谨梦短促一声,失笑不已,“什么呀,我就是好奇好奇,这辈子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弗金朝的人长什么样儿呢。”
秋棠眼中的警惕令她无法忽视,索性也放下羹匙,正色对秋棠道:
“我自来南朝便无甚交心人,秋大人是头一个,虽是初见,却分外投缘,可秋大人似乎觉得希尔那诚意不足,不愿信任。”
“下官不敢。”
程谨梦轻叹:“看,你依然对我自称下官,神情又仿若我刚才言语有失。我愿以诚相待,也不能将心投到石头上。”
秋棠的眼神似有若无地向左戈那头飘了一下,忽道:
“既如此,下官字玉棠,公主不若就这么唤玉棠吧。”
程谨梦紧紧捏住酒杯的手蓦地一松,又听得秋棠道:
“玉棠虽不通弗金语,但善察言观色,方才公主殿下分明听懂了那左将军的话,却说自己没见过弗金朝人,玉棠不解罢了。”
乖乖,程谨梦叹为观止,这就是金科状元吗?感觉全身上下写满了厉害。
“玉棠观察入微,希尔那实属佩服,实不相瞒,希尔那的确通弗金语,可那也是因儿时的乳母少时曾在弗金朝为奴,幼时耳濡目染便学了些罢了。”
她也知道这谎话蹩脚,不由得心里砰砰直跳。
希望秋棠耳力别太好。
那头秋棠却听得出了神,晃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玉棠说话不知轻重,还望公主莫怪。”
嗯?她信了?
这个剧情展开是她没想到的。
还好此时又上了甜点,及时分散了两人的注意力。
程谨梦也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了,语气轻快道:
“哎,今天这不是巧了吗?近日都只有教习嬷嬷教我礼仪,也没见让我去学堂增长增长南朝的见识,玉棠高举状元,想必学富五车,不若你来与我说说?”
听出程谨梦想哄她开心,秋棠也有些不好意思,取了一块莲蓉糕塞到她面前:
“寒窗苦读十余载,纵学富五车,又有何用?这世道,学得多,不如仔细脚下的步子。一步行差踏错,便只能一辈子郁郁不得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