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棠此人程谨梦是喜欢的,可她有时说话总要让人仔细琢磨琢磨。
“所以,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并不想去问星楼?”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么一说,她便想起那日在御书房外她的官服好像不太一样,像是……
程谨梦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零星几个绛色官袍的人身上。
秋棠自嘲一笑:“人在朝堂,文官无数,岂是我不想去便能不去的。”
唉,也是,想想她在现代见过的打工人,大家境遇也大差不差。
程谨梦不自觉喝得有些多,酒意上头,神色也有些迷离了,托着腮目光涣散地望着前方。
“这人哪,在哪个世道都有各自的难呀。”
两个女子难得沉默地共同凝视着满堂的喧嚣。
“可不是吗,啊,不,还是有好处的。”秋棠面上醉意渐显,整个人的气质都柔了不少,“我一举高中,从前来说亲的媒人们都不来了。甚好,甚好。”
咦?
“我知道我知道,因为他们觉得配不上你。”程谨梦发表高见。
秋棠笑着摇摇头:“不不不,因为他们说我要来为皇帝卖命,就不能给他们顾家。”
两人一对视,噗嗤一声笑得人仰马翻,在一片觥筹交错中倒也不算太扎眼。
程谨梦摇摇晃晃地叹了句:“这么比一下确实做官不错,我也想去啊,谁要当什么王妃,谁想当谁当去好了。”
她只是有点上头,没有断片,这话一出口,念头便散不去了。
是啊,当王妃有什么好?能赚积分吗?要是能捞个翻译之类的小官当当,啊,那个舌人不就不错?那积分不是坐火箭一样往上冲?
“荒唐,公主殿下怎么会想当舌人?舌人在南朝毫无地位可言,殿下虽非我朝公主,也是堂堂典王最宠的女儿吧?这话若是被……听了去,指不定又要生出什么事端来,殿下切莫再提了。”
清姑难得发火,想来这次是真急了。
她焦急地在殿内来回踱步,警觉地看向门外,唯恐刚才程谨梦这番戏言又被苏嬷嬷听了去。
“那我也不知道舌人没有官阶呀。”程谨梦一脸我是外国人的无辜表情。
清姑冷静下来,定了定神,道:“总之,方才这番话,公主切莫再提。”
“那,我就打听打听,当听个南朝的民俗风情了呗。除了舌人,就没有别的关于译文的官职了吗?”
“舌人并非官职!那些舌人都是他国奸细,并且还……”
程谨梦感觉自己问到了点子上:“还?还什么?”
清姑却止住了话头,神游般想到了什么,突然平静下来,又回到往日那轻轻柔柔的模样。
“殿下莫再为难下官。”
程谨梦耷拉下了肩膀,闷闷不乐道:“这也是王爷嘱咐过不能说的吗?”
清姑默认了。
“那这样,我不提舌人了,来告诉我南朝做官有什么方法?”
程谨梦,莫消沉,你是打不倒的小强!
这个话题看来比较安全,毕竟程谨梦就算不问她,自己去多问问别人也问得到。
“从先皇开始严打卖官鬻爵以来,仕途唯科举可入。今年杏榜初揭,现在从童试开始,最快,也得三年后。”
程谨梦听得心都凉了。三年,皇帝老子正琢磨着再过半个月要她的命呢!
“我命苦啊——”她装都不装了,一脸哭相趴在桌上。
夜深人静,白日的暑气已经散了,温度刚刚好。
当值的宫人们昏昏欲睡,只剩知了聒噪个不停。
起初是一声碎瓦之音,萧承礼在黑夜中睁开了双眼。
眼前一片漆黑,当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就会愈发放大。
一道瓷器碎裂的声音砸破了南朝皇宫的平静。
“护驾!护驾!有刺客!”
须臾,宫闱内灯火通明,侍卫倾巢而出,誓要把皇宫翻个底朝天。
一人银甲加身,手握剑柄,如一尊煞神伫立在宫道尽头。
“曹将军,天乾宫里里外外搜遍了,那刺客恐怕是跑了。”
曹奎一双鹰目环视眼前亮如白昼的宫闱。
“后宫可搜过?”
“这……”
曹奎厉声:“为何不搜?”
小兵正犯难,只听得一声:“搜,就说是孤的口谕。”
萧承礼裹了件明黄披风走来,一双眼睛透着不耐。
“臣,拜见陛下!”
曹奎单膝一跪,身后跟着的小兵乌泱泱一起跪倒一片。
“孤知母后素来严令他人循规蹈矩,尔等男卫搜各个外殿,女卫搜寝殿,莫令母后平添烦忧。”
他淡淡嘲了一句,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晦气。”
延宁宫的偏殿也听到了嘈杂的声音,声量不小,一向好睡眠的程谨梦也被闹醒了。
她白日学南朝宫步,走了足足三个时辰,此刻腰酸背痛,却无他法。
气急败坏地打开寝殿大门:“外头什么情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