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春把散落一地的打包盒捡起来、在桌子上整齐地摆开后，倒在地上的两人也整理好了形容，一起在茶几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专门买来犒劳这种节日里还要加班的风纪委员的哦。”佐天说着挑出一样甜点递给了初春，“给，草莓味道的奶油泡芙！”
“喔，谢谢啦，佐天同学！”
“白井也多吃点吧？离完全放学时间还有几个小时呢，说不定——”
两个人都哀嚎出声。
“佐天同学，从早上开始我们都还没有休息过！”
黑子捂住耳朵摇着头：“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听不见不吉利的话啊啊啊啊啊啊！”
“开玩笑啦，开玩笑！”佐天安抚地拍着同样捂住了耳朵的初春的后背，“说起来，固法前辈和御坂学姐都不在啊？”
“固法前辈也在外勤当中呢。这种日子，连柳迫前辈都重回工作现场了……”黑子疲惫地说着，“说起来夏季招募、秋季补录的新人也该可以分配到各个支部了吧？赶紧来几个后辈帮忙的说！”
“新人啊……美和的考核是不是没通过来着。”
“有几项考核不及格，负责培训的老师说她太过冲动了。跟她一起报名的十元优子通过了，也不知道会分到哪个支部……”
“总归不会是我们支部，清音小学校离这里很远呢。”
风纪委员系统的提示音忽然响起，刚刚还哀嚎抱怨着的两个人迅速进入了状态。好在这次并没有发生什么需要立刻赶赴现场的殴斗事件，只是外勤中的固法前辈上报了一起失物招领信息。
因此，在将这条消息上传到公开的招领网站后，在这一天里显得格外难得的茶话时间继续了下去。
“说起来——御坂学姐没有过来，是在忙吗？”
“大概是吧，到现在也没回消息的说。在这种‘节日’，黑子我真得很在意啊。”
“啊，这么说的话，第四学区有恋人限定的闯关挑战，参与奖是呱太水杯……”
“……那就不用想了，姐姐大人肯定在那里。但是‘恋人挑战’什么的，是跟谁一起的说？果然又是那个白毛猴子吧？！”
桌上的小吃已经大半见底，佐天和黑子都捧起了茶杯，只有初春还捧着甜点吃得满颊糖霜。
短暂的沉默过后，黑子放下温热的茶杯，有点担忧地叹了口气。
“其实，如果姐姐大人真得对哪位先生心有所属，只要对方是靠得住的人，虽然有点失落，我倒是也不会怎样啦，毕竟相比人类雄性，黑子我对姐姐大人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可是，如果是那位大人的话……”
正在拿手帕给初春擦脸颊的佐天停住了动作：“这么说的话，确实……那位大人刚刚成为level6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御坂学姐刚刚游学回来的时候，只要听见那个名字，她就会噼里啪啦地放电呢。但是那个时候总觉得还是不要问她比较好。”
“是呢，那段时间御坂学姐每天都像是在假装开心。啊，还做出来在大街上挑战那位大人这种事……”
“……不过不管怎样，就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现在也都过去了吧？他们已经成为连美和都可以托付给对方的关系了呢。”佐天放下手帕，振奋起来，“既然御坂学姐已经振作起来了，那么我们也要振作起来——”
“啊？”
“——到底御坂学姐跟谁一起去第四学区参加挑战的啊？我真得很好奇！”
初春无奈地叹了口气：“太过八卦啦，佐天同学！这种事如果御坂学姐想让我们知道——”
“说起来，我记得……那个活动备案的时候好像有借走转播摄像头吧？”黑子忽然摸着下巴严肃起来，“初春，把那些摄像头上午的记录调出来！”
初春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时钟，端上吃到一半的甜点，站起了身。
“就算白井同学和佐天同学都强烈要求，这件事也要后延——今天是《ACADEMY》11月刊的发布日，初春同学暂时要把‘提升自己’这件事放在第一位了哦。”
听到这个名字，黑子也端着茶杯跟了过去：“是那个要求十分严格的顶刊吗？”
“是呢，在各种方面的要求都十分严格。甚至于虽然从创刊起就是电子刊，也有极为严苛的版面限制，‘逼着科研人员用最简洁的语言和数据说明清楚’，就像这样的。”
初春一边说着，一边熟练地打开了网站。
网站的界面十分简洁，除去必要的UI之外没有任何装饰。不过，现在已经是十二点过十几分了，然而在很有学园都市科研界风格的标题之下，显示着的仍然是上个月的论文目录。
“咦，竟然没有按时发布？真是不常见。”初春不停点击着刷新按钮，拖长了声调，像是唱歌谣一样地喃喃自语着，“快出来啊，全新防火墙算法……出来啊，小算法……”
电脑右下角忽然跳出提示，等待中的“守门员”随意地扫了一眼，熟练地调出界面敲击起了键盘：“这种时候不要来增加初春同学的焦虑啊——咚！好了，IP地址报告给警备员了哦。”
站在电脑椅之后看着这场网路上单方面的大杀四方，佐天感慨起来：“用最可爱的语气说着话，干的却是很凶残的事啊……”
“真是的，佐天同学——试图入侵风纪委员系统的本来就该好好调查一下哦。”
认真地应对着好友的玩笑，初春切回之前的页面上，再次按动了刷新按钮。
页面跟刚才不一样了，然而并不是新一期的论文目录，版首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长长的标题，从字号来看，应当是某一篇论文的标题。
然而，这也确实是有资格占据学园都市顶刊版首、甚至出现在目录之前的一个标题。
“基于战斗经验获取……的绝对能力者……进化实验方法？”
在黑子惊讶地念出标题后，初春快速地拉动了页面上的滚动条，随后震惊地张大了嘴。
“摘要竟然有半页……啊，全文有二十多页，简直像是学位论文一样！篇幅这么长的论文还是第一次在《ACADEMY》见到……”
即便是对都市传说的兴趣远胜于学术研究的佐天也被吸引了：“说起来刚刚第一作者的位置写的木原幻生是……是那个人吧？木山老师的……做出那种事的家伙还能参与level6的研究啊？！”
“虽然令人不快，但看起来确实是这样的说。而且他是第一作者的话，这个‘进化实验’多半就是他主导的。”
即便如此，作为学园都市的学生，三人还是不可免俗地被这篇关于level6的论文吸引了。初春把页面拉到最上方，逐行地看了起来。
“‘……该实验基于对被试者「一方通行」——即实验个体01号，下同——的深度分析构建。经「树形图设计者」演算，该方法在其他超能力者身上的无法复现，但仍可作为某种能力提升思路。’”
初春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来。
“也就是说，其他几位——像是御坂学姐——不能通过这个方法进化为level6啊。”
“不过这个意思是仍然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提升能力吧？”
“说起来这个进化方法是‘基于战斗经验获取’……”佐天忽然“啪”地一声合拢了双手，恍然大悟地说着，“好像跟之前的都市传说对上了！”
“……毕竟很多‘都市传说’都是某些小道消息的以讹传讹。先继续往下看吧。”
于是初春移动着鼠标，继续出声地读着这篇篇幅超乎寻常、但很大一部分是各种图表的论文的绪论部分。
“‘实验基于现阶段拟真精度可达99.7495%的虚拟现实技术……将01号、02号意识接入虚拟战场中……该条件下被试者躯体不会受到损伤，而大脑处于活跃状态，能够……’”
“‘……在高拟真精度战斗下，01号大脑开发程度提升曲线与经「树形图设计者」演算得到的实际战斗曲线高度吻合，曲线如图所示……相关系数为……’”
“‘……最终在128次实验后，01号能力产生本质提升，经测评已突破level6。’”
论文的第二部分是实验的整体构建，所占篇幅不短，介绍得颇为详细，涉及的理论也十分专业。佐天就不用说了，虽然常盘台中学有着“在义务教育阶段培养国际化顶尖人才”的追求，黑子在学校里已经参与了一些科研项目，初春也因为要了解最新算法而经常看论文，两人仍然看得一头雾水，于是这部分被三人跳过了。
第三部分讲了虚拟现实技术和这篇论文提到的实验中所用系统的具体性能参数。这个技术刚刚面世的时候，曾经在无法离开学园都市而难以遍游世界的学生们当中引起过好一阵热议，然而其扫描大脑的开机费用随即给学生们的如火热情浇了一桶冰水。
也因此，佐天看着占了一整屏的精度测试参数感慨着：“几、几乎算不出研究所的经费需要有多少个零了！该说不愧是level6相关的研究吗？真是预算充足啊……”
就这样，除了对成本的感慨，第三部分也没有引起过多的讨论。
然而第四部分随着屏幕上内容的继续下拉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四，实验个体02号选择。以提供足够的战斗价值为目标，在能力水平与01号同一等级的人员中进行筛选，从可应用战斗方式数目、能力解析程度、个体现状等多个象限进行分析比较……’如果说同一等级的话，就是level5了吧？”
“‘……最终得到实验个体02号。出于隐私保护角度，本文中已隐去部分关键信息，其部分能力数值如下表所示……’”
详细的个体信息果然被隐藏了，连性别信息都不曾给出。然而在看到之后像是能力测试结果表的表格中关于破坏力、研究价值的一系列数据后，黑子忽然用力地吸了一口气，随后抢过鼠标，放大页面仔细看起来。
“诶，怎么了？白井同学……”
就连这些能力数据也有很多行被隐藏了。然而即便如此，在把所有数据看过一遍之后，她还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我不会认错的，我看见过这个能力测试结果。这个数值……这个‘实验个体02号’是……”
少女轻声地、带着几分疑惑、然而又十分肯定地说着。
“……是姐姐大人啊。”
“诶……？”
心里充满了意外、诧异、还有某种或许是论文作者引发的隐约的不妙预兆，少女们的脸色凝重起来。
刚刚还说着“入侵者就该被好好调查一下”的风纪委员以快到让人看不清操作的速度调出了「书库」的页面。
御坂美琴的证件照和详细信息出现在屏幕上，而且，似乎比平时作为风纪委员看到的页面多了很多数据。
——和论文中未隐藏部分完全相符的数据。
“这么说来的话，姐姐大人的‘游学’其实是……”
“好像之前御坂学姐的表现也说得通了……”佐天脸颊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似乎正在努力地跟自己斗争，让自己平静下来，“拟真度99%以上什么的……要通过‘战斗’对吧？对方还是高中男生呢。那不就像是每天在不停歇地上体育课什么的，结果是‘为他人做嫁衣’，自己什么都……”
短暂地沉默了两秒后，她愤怒地喊道：“……所以御坂学姐被当作实验品了吧？真是的，这种实验……通过这种方法……那位大人到底在想什么啊？难怪之前御坂学姐……我都开始反感他了！”
黑子紧紧咬着牙，初春紧皱眉头地呆坐着。作为美琴友人的少女们，用最原始的方式表达着对这场实验的极端不满。
支部里完全地沉默着，直到另一种提示音突兀地响起。
屏幕上跳出黄色的预警信息，提示着某被监控网站的某个页面点击量异常增多，并且在网站被点开的同时，预警信息转成了红色。
——是某个佐天经常登陆的结合了都市传说和八卦消息的论坛里一个几分钟前刚刚发出来的帖子，发帖人显示为匿名，帖子的内容也只有一张照片。
画面里显示着一张卡片，看起来像是某个研究设施的门禁卡。照片的像素很高，点开图片放大后，能清楚地看到卡片上白色头发、红色瞳孔的少年的照片，以及一旁未打码的登录名：一方通行。
9月初公开的消息里提到，绝对能力者叫作「一方通行」。
因此，图片里的少年即是那个绝对能力者。
对于几乎所有有着正常推理能力的人来说，要得出这样的结论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帖子下面的评论飞速地增长着，还有人提及了“暗巷中未逢败绩的白色恶魔”这样的都市传说。
依然沉默着，初春和黑子对了下目光，随后追踪起了发帖者的IP。
对方似乎并没有想要隐藏自己，因此几乎没有动用黑客能力，初春通过网站的administrator后台轻而易举地定位了发帖人的位置——
“这个IP登记为第三能力开发院木原研究所的某一台办公电脑，记录显示在半个月前使用人更改为见习员中岛秋……看起来只是新入职的见习员私自发布了这样的信息。”
但不管怎么说，在这样的论文发布之后这么短的时间里，突然有这样的帖子出现，未免也太过巧合了一点。而且——
“又跟木原有关啊……总觉得不会这么简单的说，总之，先将IP上报上级和第三能力开发院吧。”
说完这样的话，黑子拿起手机拨打了美琴的号码，而初春在上报IP后再次切回了论文页面。
话筒里的“嘟”声持续了将近一分钟。少女皱着眉头等待着，然而等到的不是美琴接起电话时的“喂喂”，而是佐天透着不敢置信的、轻轻的问话声。
“这……这是什么意思？开玩笑吗？”
初春微微张着嘴，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握着鼠标的手指节因为过分用力而发白。
而佐天伸出一只手指向着屏幕，咧着嘴，好像努力想要笑却笑不出，语无伦次地说着：“开玩笑吧？这篇论文……什么啊？”
——“五，单次实验流程设定。单次实验流程如流程图所示。”
——“第一步，对实验个体进行基础数据检测，确认无误……”
——“……第六步，单次实验结束判定依据为虚拟现实中的个体02号完全停止生命活动。”
“完全停止生命活动”。
而虚拟现实中产生的回忆会即时地、完完本本地记录进本体的大脑当中。
并不难由此推测出句子的真正含义——或者说这个句子并没有应用什么修辞，只是冷漠地把铁一样的事实陈述了出来。
然而，少女们从心底抗拒着，徒劳地试图抓住存在概率几乎为0的某种可能性——她们亲密的、视若珍宝的朋友并没有经历这样残酷的、残忍的事情。
黑子僵立在原地，双手不知不觉间已经紧握成拳，修剪整齐的指甲在手心里嵌出深深的印子。
“好像……白井同学说起过的吧？‘游学’的时候，御坂学姐因为压力太大……在电话里哭起来……”
然而所有的迹象都印证着这一点。
“但是，为什么？这种残忍的实验……停止生命活动什么的，意思不就是……”
“……‘被杀死’啊？”
愤懑不平交织着无能为力，由此引发的愤怒和不甘在沉默中蔓延。
而就在此时，轻快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随后三人听见了御坂美琴的喊声。
“黑子，初春同学，佐天同学——谁都好，帮我开下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