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严格来说，真正“有过节”的是一方通行和垣根帝督才对吧？
在左边和右边的两个人之间，美琴再次选择了相比之下比较无害的一方：“而且我跟食蜂同学约好了要去温泉来着——”
“啊，无所谓，三个人一起就好了。虽然跟你们这些初中生也没什么共同话题。”
之前一直没有出声的食蜂露出了在美琴看来明显不怀好意的笑容：“我是怎样都没问题哦。但是啊，就算要找借口，御坂同学真的要选择‘泡温泉’吗？赤诚相对的时候，平时还可以遮盖一下的缺点力全都会暴露哦。”
美琴痛苦地用一只手捂住了脸。
在学校的时候完全没发现自己的人缘有这么坏啊。那些孩子最多也只是叫着“御坂大人”这样疏远的称呼，但是现在……为什么这群家伙好像都想把她气死啊？！
就算这样想着，少女的自尊心和好胜心还是令她做出了让她在此之后后悔了几个小时的回答——
“什么缺点，在说什么啊！我说你们泡温泉都要想这么多事，未免也太累了点，这叫什么来着，‘偶像包袱太重了’——对吧？那么说定了哦，到酒店后就一起去温泉！”
短短一个小时后，美琴已经开始后悔于自己的决定了。
或许是出于保护高位能力者隐私的目的，或许安排的人认为他们当中有某些让人恐惧的不稳定因素，总之在抵达目的地后美琴才发现，这栋十二层高的酒店今晚只住了六个人。
于是进入温泉前的空荡的浴室里连干扰视线的“其他人”都没有，从淋浴隔间出来的美琴裹着浴巾站在当中，不管向左看还是向右看，映入眼中的都是……
美琴收回目光，突然十分迫切地想要狂喝一箱固法前辈最爱的武藏野牛奶。
……所以说为什么人类要长那种毫无用处的脂肪块啊？！
一定是“毫无用处”的没错。毕竟如果不是“毫无用处”的话，就应该每个人都长，而不是只有她没有吧？！
虽然没有其他人会看到，但真正在意这种差距的本来就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啊！
如果多裹一层浴巾的话，能不能显得胸大一点？……不不不，果然不行，方形的浴巾会让腰也跟着变粗的吧？
美琴僵硬地胡思乱想着，耳中传来了左侧的「原子崩坏」和右侧的「心理掌握」十分嚣张的对话。
“……这种尺码的内衣的话，虽然我是穿不下，但这家店还是很有可看力的哦。不过，麦野前辈果然也穿不了吧？”
“是我组织里的孩子，最近似乎到了发育期，总是抱怨买不到合适的内衣。”
这个女人还真能这样光明正大地说什么“组织”啊？
不过记得上次见到的另外两个人里，让人感觉危险的运动服女也属于这一类的“敌人”。所以也就是说……
美琴双手叉着腰，不爽地看着用毛巾擦着长发的两个人：“那个炸弹女？”
“你们常盘台的大小姐说话还真是怪礼貌的。不过是她没错，说起来之前跟你也差不多……”
麦野的目光扫视过来，美琴恼羞成怒地两只手抱住了胸前的浴巾。
“你在看哪里啊！你是变态吗？！”
“哈？老娘对那种可怜的飞机场没兴趣。”
“从心理上来说，在意力过分高的情况下才会觉得别人一直在看自己——”
“给我够了啊！！”
这种程度的挑衅下，如果面前是黑子或者一方通行这种足够亲近、足够安全的对象，美琴肯定早就放出电击了。但现在她只是捂住自己的胸部试图转移两个人的注意力。
“泡温泉总会难免弄湿头发的，所以不用擦那么干！快点啦，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
麦野停住了擦头发的动作，挑挑眉毛，很不客气地盯着美琴裹住身体的浴巾：“所以说就算一个人都没有，你也打算裹着这玩意儿去泡温泉？到底对自己有多不自信啊，「超电磁炮」。”
“因为跟你也没有那么熟吧？到底多心大才会在不太熟的人面前毫无心理压力地脱光啊！”
“好身材就要给人看才有成就感吧？”
“……果然跟你说不下去！”
虽然这样吵翻了，但或许是从众效应，也或许是在有人穿衣服时候什么都不穿会尴尬，最终另外两个少女也都裹上了浴巾，一前一后地把比她们两个矮了半头的美琴夹在当中，向浴室通往温泉的出口走去。
所以说……为什么连身高都被比下去了啊？
这一整个晚上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啊……
早知道会变成这样，还不如跟那个白毛混蛋一起打打牌什么的，让他们随便乱说好了。反正她感觉自己已经看透了人类，只要看到一个少年和一个少女关系要好就会胡说八道……“劣根性”吧，大概就是这种词。
大脑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根本压不住，美琴恍惚地侧过身体，从不知道为什么停住了脚步的麦野身边穿过门，然后——
肩膀上忽然多了一只手。
紧接着，手的主人把她往回拖了拖，用怀疑的、隐约带着怒火的暴躁语气质问道：“喂，你们几个怎么在这？”
美琴一惊，注意力一下回到了大脑里。
于是，抬起头后，她发现食蜂站在麦野身边、自己站在她们两个前面，而她正对着的热气腾腾的温泉中，很明显地泡着三个人。
一个修长，一个壮实，还有一个纤细苍白得看起来简直有些脆弱，像刚刚夹在食蜂和麦野当中的美琴一样被另外两个人衬托得格外可怜。
——当然从表情来看，他本人没这种想法就对了。
“……诶。”
而美琴顾不上考虑他具体什么想法，而是直接僵住了。
这个温泉，原来是混浴？
确实也会有这种情况——过于有名的温泉，或是故意打着传统噱头的温泉，于是延续着这种习俗……混浴……什么的……
但是为什么没有人提前告诉她们啊？还是说，在别人提醒的时候她满脑子都是对麦野的戒备，以至于没有听到？
整个温泉区都因为三个少女的突然到来而静止了几秒钟。
之后削板第一个做出了反应——他一头扎进了水里。
然后，一方通行靠在温泉壁上，把之前没有半点收敛的目光从快要爆炸的美琴身上移开了：“喂喂，我们先到的吧？不快点走的话削板可能要把自己淹死。”
脸上原本带着点尴尬的垣根瞬间变得好像被一口过大的果冻噎住了。
“‘我们先到的’什么的……你是小学生吗，蠢货？”
“哈？在说什么啊，白痴。”
垣根对一方通行怒目而视，随后又显然带着报复的意图笑了起来：“先不提这个……说真的，我和第七位是没什么关系，阁下这种简直不像是个男人的单薄身体，在几位小姐面前果然会有点自卑吧？”
虽然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但是麦野显然对这个名叫垣根帝督的第二位格外不友好，甚至于在一方通行做出应对之前率先用很不客气的语气开了口：“别扯老娘下水啊，混蛋！长着一副肾虚相的人渣到底有什么底气嘲讽别人啊。”
美琴皱起了眉头。
这个女人说话还是一如既往地粗俗。总觉得放任这两个人吵下去的话话题会变得不堪入耳，所以果然还是像已经退回了室内的食蜂一样赶紧离开这吧？
但是……很不爽！
虽然这几个家伙也未必知道这个温泉是混浴的，更不会知道她们同样打算来泡温泉，但是，果然，从入场开始一直存在的这种憋屈的怒火总要在一个地方发作出来才好吧？！
削板倒是很懂礼貌，垣根这种危险分子还是不要招惹为好。那么，即便这样做会有欺软怕硬的嫌疑，但果然还是——
“我说，你这家伙到底在盯着看什么啊！如果有一点基础的礼节的话就该把眼睛闭上不是吗？好歹也学学削板前辈的处理方式！”
——在垣根带着恶意满满的笑容张开口准备对麦野进行回击的时候，美琴先发制人地对一方通行展开了义正辞严的愤怒谴责。
从刚刚起就已经别过头看着一旁的仿古式样灯柱的一方通行轻轻地“啊”了一声，转过头来，好像挑衅一样地再次看向美琴。
“喂，老子刚刚没有盯着看吧？再说了，你不是完全把自己裹住了来着？”
由于经常斗嘴而深谙美琴弱点的少年慢条斯理地说着，随后做出了一击致命的反杀。
“说真的不加入我们吗，御坂？——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从身材上来看已经忘记了你这家伙是女人……”
真乖啊，这样就完全不用考虑爆发的合理性了。
——明亮的电击之枪在最后一个音节甚至还没有发出的时候已经打在了一方通行瘦得几乎能看见肋骨的胸口上。
当然会被「反射」，但是不管怎样，果然总归要让这家伙知道自己很不爽才行！
在亲眼见证自己的攻击被挡下之前，美琴已经紧紧抓着浴巾边缘，飞快地跑回了浴室的门后。
但是，等一下……为什么要让这家伙知道自己很不爽啊？！
大概是温暖的室内有助于僵硬的大脑重新运转起来，坐在椅子上双手捂着脸的美琴思考到了更严峻的问题。
这种情况下，怎么想都是假装毫不在意地走开更有面子。
可恶……完全错过了最佳解决方案！
“……御坂同学的还真是很有攻击性啊……说真的那一位也相当无辜哦？”
“啊啊，这件事老娘不想再回忆起来了！说起来那个女人去哪了？”
“大概是还在发挥吵架力吧。”食蜂轻轻抬了抬眉毛，“说真的哦，跟御坂同学像是一路人。”
美琴感觉自己简直要被这群人气炸了。
好在麦野很快回到了浴室里，于是三个人换回从房间穿来的浴衣，匆匆离开了这个令人尴尬的地方，而回到住宿的楼层后也没有再进行更多的交流，简单地告别之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这场内部限定的发布会结束得并不晚，因此即便躺在浴缸里完成身体和精神的放松后，时间也还不到晚上九点钟。
所以，干点什么好呢？
果然不想跟这群怪人一起打发时间，再说了就算是纸牌之类的游戏，最后也只会变成记牌和计算力的比拼，没人能赢得过一方通行这个第一位。
虽然有点早，但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做的话，还是直接睡觉好了。
美琴百无聊赖地翻了个身，把手机举到了脸前面，打开了发信界面。
“发布会已经结束了，无所事事中。黑子还在忙吗？平安夜快乐哦。”
——然后，把称呼分别替换为“初春同学”“佐天同学”和“最后之作”，美琴一下发出了几条消息。
回信到来的也很快——虽然只有一条。
“御坂学姐晚上好，我刚刚收拾完躺下！美和已经睡了，大概是吃了太多晚饭又暴走消食，因此导致了疲惫。因为吃太多和暴走消食是我们两个一起进行的，所以马上也要睡了，御坂学姐平安夜快乐，晚安！”
黑子和初春都没有回复消息，看来依然没有忙完，或者已经因为连日辛苦而睡着了吧？
不服输的闲人敲击着键盘回复了“佐天同学晚安”，又给备注为“妹”的御坂10032号发去了深夜的骚扰信息：“平安夜快乐。晚饭有没有吃到大餐？”
窗外和手机一片平静，很远的地方有烟花窜起，但已经远得几乎看不出形状了。
在美琴盯着窗外的烟花看了足足过了有五分钟后，电磁波跃动起来，一条语音信息回复到了手机上。
美琴点击播放，首先听到了熙攘人声和“砰”的烟花升天声，然后平静的、但听得出来是努力在大声说话的少女声音传了出来。
“姐姐大人——御坂晚饭吃得很好——现在偷偷溜出来看烟花——其他御坂也在不同的位置——”
啊，也就是说，果然也没时间跟她进行手机交流了吧？
回复过“好的，玩得开心”之后，在这种本来应该热热闹闹一起度过的节日里变成了孤家寡人的美琴在床上翻滚了几次，最终还是认命地拿起手机发出了消息。
“回来了吧？到底跟第二位有多投缘啊。”
收信人现在显然也是个孤独的闲人没错——两分钟后，屋门被敲响了，美琴跳下床去打开门，把深夜还拿着咖啡的、无知无觉地想要进屋的一方通行推到了走廊里。
“去那边的露台坐坐好了。再怎么说进屋也不太合适啊，你是傻瓜吗？”
正式的场合结束后，除了第二位那种人估计没谁会选择继续穿正装，因此两人同样都穿着酒店的西式浴衣，类似毛巾的柔软质感下能摸到瘦条条的骨头。
美琴很快缩回了手，把两只手像不良少女一样地垫在脑后，率先走到了走廊尽头的露台。
——说是露台，其实还是密封的，只不过三面和屋顶都是透明玻璃，不清楚在春秋这种天气比较好的季节会不会被收起来变成真正的“露天”。上面摆着餐桌一样的圆桌和椅子，美琴坐在最靠外的一把上，看着远处的烟花挑起了话头。
“刚才第四位满面笑容地回来了。看起来是把第二位说到无言以对、气急败坏了？”
一方通行也在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拉开了咖啡罐的拉环：“那个童话白痴答话之前就被老子摁进水里了。那个女的看起来跟这个蠢货很不对付啊，不过她倒是很聪明地没敢找老子的麻烦——在清理那些组织的时候，顺路也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回忆起自己吃过的亏，美琴阴暗地偷偷开心起来。
“大概是有优先级吧，以及‘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什么的……”这样窃笑着评价之后，美琴清清嗓子，端正了神色，“所以很无聊啊，有没有什么可以打发时间的？像是纸牌什么的……不过纸牌果然还是算了，可以算出来的东西毫无娱乐性。”
一方通行突然笑了。
“说到娱乐性的话……如果跟那个小鬼一起玩就很有娱乐性和挑战性了。”
“什么？”
“要算好怎样让那个小鬼赢——不然输急了会捣蛋吧？而且还不能被她看出来老子在让着她。但是小鬼每一次出牌的愚蠢程度都是无法预料的。”
“当着我的面说‘妹妹’的坏话，可是会被连之前的账一起算的。那么这样好了，你假装是小学生来出牌，我想办法让你赢？”
“……还真是幼稚的玩法，不如睡觉。不过，反正老子也很闲，你去拿牌好了。”
美琴全当没听见“幼稚”的评价，轻快地回到房间拿来了一副纸牌，一边洗牌发牌一边嘀咕着原因。
“因为是平安夜吧？这种时候本来应该跟朋友们在一起玩来着……早早睡觉的话总感觉亏了点什么。所以，也只好勉为其难地跟你这家伙应付一下。”
一方通行拿起面前的纸牌，向后靠进椅子里，看也没看就打出了一张。
“那个第五位不是你的同学来着？”
“多多少少地一直有些不对付。后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对我似乎缓和一点了，但总归还是……应该说算不上‘亲近’？但是跟普通的同学又有点不一样，感觉上来说是可以放心地一起做事但不会想一起娱乐的家伙。”美琴随口说着，认真地计算着出牌策略，最终艰难地选择了一张，“‘让别人赢’确实比‘让别人输’难啊……不，只因为是面对你这家伙才对。”
“老子显然完全随机地在出牌。”
“因为要按规则出牌，所以本能地就会进行思考吧？就像你的「反射」一样。”
“这样啊。”好像快睡着了一样只睁着一只眼，一方通行停顿了几秒，在出牌的同时才问道，“所以，老子是可以‘一起娱乐’的？但是看你的样子好像不想让人知道。我说，这么怕被喊受虐狂之类的？”
“不，反而你这家伙完全是个受害妄想狂没错。只是不想被认为……关系过于亲密吧？你这家伙稍微也记得一点人家是少女啊。”少女把手肘撑在膝盖上，维持着完全不少女的坐姿，认真地看着手里的牌，“如果这样出的话总觉得你会打不出下一张……果然还是这个好了。”
对方几乎没有思考地紧跟着丢出一张牌：“那群人真是多事。”
“说真的，你说话也稍微礼貌一点啦……感觉没有悬念了，这样果然能赢了吧？”
毫无悬念地打出了手里最后两张牌，一方通行两手搭在扶手上，扯了扯嘴角。
“你比那个小鬼和那群家伙加起来都啰嗦。所以还继续吗？”
“继续吧？总归是打发时间……这回角色互换！”
“知道了，知道了。我说你啊，能够扮演小鬼的角色就那么激动吗？”
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和“假装很认真地在打实际上想尽办法要输给对方”的无聊游戏持续到墙上的电子钟显示了“23:00”，再次打出手里的所有牌后，美琴满足地举起双手，伸着懒腰站了起来。
“能够放松神经才像是正常的‘节日’啊！跟黑子她们的共同时光等明天再补上好了。我回去了哦，平安夜快乐。”
一方通行仍旧坐在椅子里，对着玻璃上少女的背影露出了不太明显、但真切地舒展着的笑意。
“啊，平安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