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云峥思索着,他知道这话没错,但是十几年的感情岂是一朝一夕便能看清的。这其中多少伤心事得阿竹自己一个人抗下去,万一阿竹抗不下去?越云峥不敢细想下去,他不想让阿竹吃一点点苦。
“娘,我们明日下午去看一看阿竹吧,不然我放不下心,你就当帮我一次。”越云峥思来想去,还是打算明日去一遭。
沐夫人应道:“去吧去吧,我可拗不过你。不过我要和你姨母一起去,你姨母是顾家大夫人的二嫂,关系更近些,也是个热心肠,过段时候顾家大哥儿就要成亲,我们就当去出出主意的,这样可行?”
越云峥点头,笑意满脸:“那可好,我先谢过母亲。”
沐夫人笑着摇头,却是说道:“不过你也十六岁了,也该考虑着相看的事情了,成家立业之后或许人能够更沉稳些,也不至于这样风风火火了。”
越云峥还想着明日如何和阿竹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些话,又如何避开众人眼目和阿竹独自说上些话,因此沐夫人问了好几句才反应过来。
“不成亲,不急不急,”越云峥赶忙往外跑,“我还没建功立业,何以成家?且阿竹之事尚未解决,我放心不下。母亲,儿子先走了。”
说完,一溜烟跑得没影。
沐夫人摇摇头含笑看着门口,心想这臭小子还没开悟,竟还跟个小孩子一般。
顾府清风院。
老夫人走后,大房的大夫人和大老爷又来和阿竹说了许久的话,一下子说到酉时,虽隔了帘子,阿竹还是说得口干舌燥,等几人走了,泡着药浴喝水。
药浴呈深褐色,散发苦味,小小房间里满是潮湿的苦味的水蒸气,阿竹的腿泡在药浴之中,右腿上肿胀疼痛不已,是昨天病发今天下跪导致的,需得好好将养一段时日。
绿枝在一旁添水,问阿竹:“老夫人和大老远大夫人同小姐说什么了,说这么许久?”
阿竹声音清亮,像是心情愉悦:“说是让我在家中好生养病,前段日子就当我在寺里为家人祈福。”说完,阿竹继续低头给自己按摩。
却听见绿枝声音似有些不喜:“小姐,你不用瞒着我,你看你的……”
阿竹低着头的笑脸渐淡,打断绿枝的话:“绿枝,给我按一按手吧。”
绿枝乖顺地给阿竹按摩。
阿竹闭着眼靠在浴桶上:“绿枝,养恩大于天呐……”
房间里静悄悄的,主仆俩都没在说话。
绿枝隔了许久才说道:“老爷,我说句僭越的话,小姐不该如此乖顺的,且和七小姐一样去闹一闹。”
阿竹摇摇头止住她的话,她是个心性坚定之人,在寺庙的十日她想了许多,自己确实割舍不下顾家这十几年的情谊,养恩大于生恩,自己也确实离不开。顾家管教子女严格,不管是那个子女做出生辰之日弃家而走之事,都会被罚跪的,阿竹并不会因为罚跪而埋怨谁。
绿枝也清楚自己小姐的脾气,并没有多加劝说,帮阿竹收拾好之后服侍阿竹上床安寝。
等绿枝离开,阿竹却久久难以入眠。
第二天一大早,阿竹被绿枝叫醒,今日是家里小辈给祖母请安的日子,可迟不得。
绿枝原本想要给阿竹梳一个繁复却正当时的京城流行发型,却被阿竹阻止,最后只梳了个中规中矩的发型,钗上几只花,也不算出格。
路上,阿竹果然遇到妙宛,妙宛还是一袭红裙,红宝石步摇一颤一颤的,身边跟着个面生的小丫鬟。
“妙宛。”
妙宛挑眉:“就等你呢。”
阿竹笑而不语,两人并肩一起来到老夫人的院子。
老夫人的主院叫松柏院,是顾府风水最好的地方,正如院名,院子附近种满松柏,在这冬日时节仍旧郁郁葱葱。
院子里奴仆见着两人纷纷行礼,妙宛视而不见,阿竹则熟稔地回应。
两人被院里的掌事嬷嬷领到侧厅坐着,两人来这最早,其他人还未来。
妙宛一进门便遣走所有丫鬟嬷嬷,将门关的紧紧的,丝毫不在意管事嬷嬷的劝告。
即使无人在场,阿竹端坐着喝茶,坐姿笔直,头上钗环丝毫不动,端的是个端庄贵女的模样。
她觉察到妙宛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笑问:“怎了?”
妙宛用手挑动阿竹头上步摇坠下的珠环,阿竹上半身一动不动,珠环很快停止摇动,夸赞道:“好功夫。”
阿竹愣了瞬笑道:“若是想学教你便是了。”
妙宛摇头:“再说吧,累得慌。你同我讲一讲许怡晴吧。”
阿竹想起许怡晴常常含泪的双眼,慢慢叙述。
老夫人生了两儿一女,唯一的女儿嫁给江南那边的一个许姓官宦人家,生下独女许怡晴,却在许怡晴五岁时不幸病逝,顾老夫人念着这唯一的女儿的唯一女儿,便在六岁时接回许怡晴住在顾家。
许是幼时丧母,许怡晴便有些胆怯敏感,那时家中唯一的女孩顾望宁却是个缺心眼的,两人在一起却是处不来,常是一个气得摔东西,一个气得默默哭泣。
在顾家养了这些年,许怡晴虽然胆量大了不少,和顾望宁还是处不来,阿竹在的时候还能调和调和,要是阿竹因事不在府,两人准闹得个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