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祁日佑意料的是,他没能收留她——根本没机会。
汤小怜竟然和黄粒粒她们聊得有来有往,肉眼可见的开心,根本没有在这个日常眼高于顶的女生小团体前碰壁。
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汤小怜笑得头往后仰,眼睛眯成两个细细的月牙,然后主动拉住黄粒粒的手、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头顶上,一副邀请她来摸摸的态度,小狗那样坦然又可爱。
黄粒粒还真摸了。
范家骏又站回了祁日佑桌子旁边,看着前排女生们过于和谐的说说笑笑,喃喃的把祁日佑心里的疑问说出了口:“怎么回事?”
他都看得出,祁日佑更看的出。
短短一会儿,黄粒粒就不讨厌汤小怜了,尽管脸上还强装出不耐烦的表情,却并没有赶汤小怜走,更没有说一句难听话。
祁日佑觉得这一幕有些难以理解。
正如不久前,黄粒粒她们也觉得祁日佑和汤小怜和谐相处的画面难以理解。
但对宋映真来说,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交朋友就是这么简单。
小孩子是最擅长交朋友的,似乎人年幼的时候才最勇敢,敢于和一切搭话,不懂得拒绝和受挫的意义,长大之后,交流的能力明明应该发展的更好了,交朋友反而变得愈发困难。
还好,宋映真一直拥有孩童般无惧挫折的勇敢。
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她主动上前和她们搭话。
宋映真说了自己的名字,说了羡慕黄粒粒的头发又直又闪亮,她说起自己这头麻烦的自然卷,曾经梳断过好多梳子,有数不清那么多次、梳齿断了掉进头发里,需要扒好久才能找到,当时她就像被妈妈猴子梳毛的小猴子一样狼狈。
黄粒粒就和她一起大声笑了。
之后她们自然而然的说起头发的护理,再说到护肤品、化妆,永远画不好的眉毛、决定不了的口红、没办法在学校里穿的漂亮裙子,之类之类的话题,说起来没完没了。
她甚至能和黄粒粒聊学习!
她和黄粒粒一样不知道寒假作业是什么,表情心虚而苦恼,让黄粒粒觉得分外亲切。
她们聊了十几分钟,教室里,陆陆续续已经来了不少同学,聊到最后,黄粒粒提出加她好友,顺便把她拉进十三班的群里。
不是学校老师组织的官方班级群,而是学生自己拉的小群——有一些小群,只有关系好才能进去。
以前的汤小怜是没有这种待遇的。
不仅没有,她还经历过更糟糕的事,例如黄粒粒曾经想对她做的那些。
虽然黄粒粒现在已经把那些抛之脑后,并主动提出把汤小怜拉进十三班的小群,可就在不久前,黄粒粒还在群里带头抵制汤小怜。
黄粒粒禁止任何人让汤小怜进群,并为此说了许多难听话——要知道,一班的小群都不要汤小怜,她更不要汤小怜进来,免得污染群里环境。
宋映真并不知道原主汤小怜曾经受到这样的孤立与排挤。
她只看到了黄粒粒的笑脸,于是喜滋滋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看到漆黑的屏幕,宋映真才想起手机昨晚就没电了。
还好,手机没电,还有电脑。
用电脑登上通讯软件,再加好友、进群,也一样。
在小纸条上记下黄粒粒的通讯号码,宋映真走回自己的座位,准备开电脑。
同明高中给每个学生配备了个人电脑,电脑一般都放在学生自己的课桌桌斗里。
为了保护财产和隐私,上下开合式的课桌上是有锁的,钥匙只发给学生一把,老师和学校均不留存,理论上来说,只有学生自己能打开自己的课桌。
宋映真坐回座位上,看着课桌上的锁洞,迟迟的发现自己没有钥匙。
这是原主汤小怜用了一个学期的课桌,电脑一类的物品应该都存放在桌斗里,抬起桌板就能拿出来,但是,没有钥匙。
昨晚收拾行李时,宋映真不记得有看到钥匙呀...
她沮丧的用手指头按住课桌下方的锁眼。
宋映真并不会什么开锁技能,只是随手摆弄一下,却意外的发现锁眼特别的松,松的似乎不用钥匙就能打开。
只是用一根手指随便按按,锁眼就在锁洞里胡乱晃动,专业人士一眼就看得出这个锁被撬过很多次,松动是因为已经完全被撬坏,不必钥匙也能打开。
宋映真当然不专业,她想不到是有人撬坏了锁,只会想,是不是汤小怜忘了给课桌上锁?
那就不用麻烦哥哥回家拿钥匙了。
宋映真试着不开锁、直接抬起桌面。
果然,松动的锁只是一个摆设,桌板轻而易举就被抬了起来。
桌板被抬过一个九十度,然后,宋映真看到了桌板背面的东西。
这一瞬间,和新同学相处的快乐烟消云散,震惊、愤怒、意想不到,种种情绪猛然袭来,像迎面一个巴掌,打在宋映真脸上。
痛苦中,宋映真倔强的睁大眼睛,不肯错过一个细节。
在汤小怜的课桌桌板背面,充斥了无数侮辱性的脏话。
那是宋映真做梦也想不到、从未经历过的恶意。
蠢猪。
小偷。
撒谎精。
退学。
滚出同明。
去死、去死、去死。
还有更多肮脏的词,远远超出宋映真的想象。
桌板正面是那么的干净、崭新,可见使用者的爱惜,桌板背面,却被马克笔甚至涂鸦用的喷漆罐写满了诅咒的话。
仔细观察,可以看出马克笔的字迹有不少重叠的部分,桌板背面也有掉色和硬物刮擦过的痕迹,显然,汤小怜已经清理过很多次,类似的事却一次又一次发生。
这是校园霸凌。
宋映真脑子里冒出这个想法。
她也立刻把这句话说出了口:“这是校园霸凌!”
由于事出突然,第一次,宋映真说话的声音不够响亮,她意识到之后,马上站起来,大声重复了一遍:“这是校园霸凌!——这是不对的!太过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