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爷,少爷,那位姑娘走过来了,如何是好呀?”
正琢磨着,玄素忽然激动地拍了一下她的左肩,硬生生地打断她的思绪。
玄素的动作有些猛,挂在鱼叉上的玉佩彼时发出了“哐当!哐当”响声。
玉佩白如凝脂,晶莹剔透,与丑陋廉价的鱼叉格格不入。如此价值连城的玉佩,佩戴者非富则贵,断然不会是玄素之物。
荀馥雅取下来,还没来得及细看,伙计便凑过来,低声打小报告:“东家,这人便是三号房的房客,难伺候得很呐。”
玄素便拽着她手:“少爷,她看你了。”
荀馥雅抬眼,心中了然,转头问玄素:“玄素,玉佩你从何处得来?”
玄素不明所以,直言:“阿嫂打扫天字二号房时捡到的,奴婢瞧着好看,便拿来装饰奴婢的鱼叉。这玉佩有何问题?”
发现端倪,荀馥雅盯着玉佩发愁:“希望不会招来麻烦的好!”
还没来得及细细琢磨,紫衣男子已行至身前,向她伸手讨要:“请归还在下的玉佩。”
熟悉的声音不期而至,如午夜厉鬼的呼唤,瞬间瓦解了她往日的沉着泠静,勾着她的魂重回那恶鬼地狱。
不会的!不会是他!
他那种身份尊贵之人怎会独身一人出现在此种荒凉之地?此时正逢天启皇帝病危,各派势力相持不下,朝堂局势混乱,上一世皇子们忙着争抢到皇宫侍疾,而身为王侯的李琦趁机笼络群臣,逼害忠良,独揽军机大权,掌权朝野。他怎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远离上京?
尽管浑身僵硬得无法动弹,她竭力安抚自己,紧捏着玉佩:“公子何以见得这玉佩是你的?”
李琦见眼前这位玉面清冷的小公子突然神色慌乱,欲将玉佩捏碎,误以为对方不肯归还,赶紧搬出证据:“玉佩的背面刻着‘永乐’二字。”
永、永乐?
双手巍巍颤颤地翻开玉佩,荀馥雅如见鬼般,瞳孔惊惧紧缩,只觉得手上的玉佩如热油,烫得手疼。
每回噩梦的尽头,永乐侯李琦总会如鬼魅般立于月色中笑,霜雪般凉薄的眸子眼尾泛着妖冶的红。
他掐着她的脖颈,眉目间蕴着狠厉的戾气。
“像你这般女子,总教男子忍不住心醉神往。”
“本侯一定会得到你。本侯要打碎你的双腿,锁在牢笼中,让你永生永世都无法逃离本侯的束缚。”
于她而言,永乐侯李琦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东躲西藏,委曲求全,不曾想,不曾想重生后首个遇见的人竟是他。
为何,偏偏是他?
荀馥雅紧紧地攥拳,屈辱、畏惧、恶心、厌恶、憎恨瞬间如潮汹涌。
“嘭!”
玄素一巴掌拍到桌子上,惊得她心头一震,甩手便将玉佩丢出去。
紧接而来的是玄素的骂骂咧咧。
“靠,奶奶个熊的,原来你丫的是个爷们,太晦气了。我呸,青天白日娘里娘气的,一看便不是什么好货色!”
“……”
李琦身为王侯,身份尊贵,何曾遭人如此粗俗辱骂,气得火冒三丈。
若不是急于寻回丢在地上的玉佩,他定然会利刃出鞘,取其性命。
经此一闹,惊魂未定的荀馥雅头脑清醒了些许。
此时的李琦并不认识她,她在李琦眼里不过是个小少爷,客栈的小老板。她无需惊慌,待此人离去,便再无交集了!
如斯想着,她抬眼望去,心中忐忑。
却见那群杀手卸下伪装,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磨刀霍霍地指着李琦叫嚣:“这回看你往哪跑,把东西交出来!”
李琦似乎早已料到这群人不会善罢甘休,勾着嘴阴冷一笑:“东西到了本侯这里,要么是本侯的,要么谁也得不到。”
双方一言不合,便旁若无人地厮杀,顿时客栈内乱成一团,众人纷纷躲藏。
玄素反应极快,将荀馥雅拉到柜台后躲藏,将其护在身后。她向来尚武好动,难得遇见有人厮杀,忍不住探头看个够本,兴奋之时还不忘呐喊,点评几句。
经历了上一世的洗礼,荀馥雅哪有心思去管这些。
李琦的话让她再度陷入梦魇。
上一世,她落到李琦的手里,被他百般折辱,羞愤到绝望之时狠狠地捅了他一刀,跑到摘星楼最高处,结束自己屈辱的一生。
重生一世,她没头没脑地躲到这荒漠,以为与前世那些人便可永不相见,可为何,为何这人会出现?为何硬要将她卷入他们的纷争?
荀馥雅痛苦地抓着脑袋,这逃不开的宿命感让她生出了无法言语的怒气,与恐慌。
眼见打斗中的李琦被杀手们逼得连连后退,其后背对着自己,而脚边刚好掉下了杀手的刀,那一刻,她生出了要杀死李琦的念头。
她想,只要,只要这人死了,她便能摆脱上一世的梦魇?
只要这人死了,这些杀手便会离开,她就能如愿与荀况再无纠葛?
上一世这人对她百般□□,害她绝望跳楼,这一世她躲得好好的,这人又将她牵扯进去,他怎能恬不知耻地活着?怎么能?
她无法消解满腔的仇恨,下一瞬,一鼓作气,提刀冲过去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