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福听此缩了下头，瘪嘴自知理亏，他用余光偷瞄了下崔万州清瘦的身形，不敢作声。
刚低下头就听前头传来自家主子淡漠到极致的嗓音：“罚你两个月的月银。”
康海顿住脚步，一脸苦相的看着崔万州的背影，好半晌才从嘴里憋出俩字，“是，公子。”
二人回府，崔万州刚一踏进中庭院就被嬷嬷叫去给老太君回话，他也没来得及更衣，转身抬步又去了祖母房中。
池塘水纹潋滟，上头漂浮着些残花败叶，水塘清澈见底，却恰好与这枯枝烂叶交相辉映。
老太君喜静，堂前不喜欢有人日日洒扫，任由落花流水起伏，四季更替之物也都随着自然去留，从不刻意销毁些什么。
崔万州的性子更是像他祖母一些，心中淡然，不起情绪。
约莫离着还有几步远，崔万州听到了屋里传来几声呵笑，他抬眸扫了眼。
“方才听人来报，徊水一战把那夷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首领拔剑自刎，这下可是去了皇帝心里头的一块石头啊，大朗果真天赋异禀，如此骁勇，京中有几个能与其相提？”
“大朗擅武，确是个沙场好料子，京中男儿郎多了去，这话在我跟前提几嘴也就罢了，出去了，你莫要被人哄两句就得意忘形。”
“是....”
话音落下时崔万州正好踏进堂屋，他拱手行礼，“奶奶。”随后又一转身，恭声：“母亲。”
“哎呀我大孙儿来了啊！”
老太君眼前一亮，立马隐去方才稍显严肃的面容，眉开眼笑的起身，伸手搀住他行礼动作。
“听祖母说，徊水大捷，大哥得胜了？”
“顺风耳！”老太君亲昵的笑了声，摆了下手，一旁奴婢赶忙给崔万州搬来梨木绣花椅。
“是啊，传来捷报，想必你大哥不日便会返京。”
听此崔万州脸上也是露出了几分柔和，点了下头，他坐姿端正，双手规矩的放在膝盖上，后平声问：“方才嬷嬷说祖母有事找？”
老太君喝了口茶，嗯了声，“不是什么大事，刘家下月初一摆宴设席，做邀京中才子赴会品茶论诗，祖母想着你擅诗文，便问问你的意思。”
徐氏添了句；“是呢，除此，席中还有些未出阁的姑娘家，也都来凑几眼，想必到时候啊，定是十分热闹。”
话已至此，意思已经很明显。
崔万州视线略垂不作声，先是静了会儿，后抬眸说：“待万州身子好些再说，离着赴宴时间尚且有段时间。”
老太君轻叹气，摇摇头，“你大哥啊快了，只差你。”刚说完这句话，她脸上神色一凝，看向徐氏，“咦，你听，万州的声音是不是比昨个儿亮了些。”
崔万州还没弄懂他祖母前半句话的意思，他顿住神，仔细回想着自己方才的嗓音，徐氏看着他，这才反应过来，点点头，脸上露出惊喜，“是呢，我听着确实比之前有精气了。”
“是吗？”
崔万州不自觉又出声，以为二人只是顺嘴宽慰他几句，好找借口让他赴宴，可见两人脸上的惊讶之色，又觉得不像。
徐氏笑了声，“一个征战沙场，一个前朝效力，一文一武，哎哟，二郎，母亲现在可就盼着你身子快些好起来。”
……
姜婉儿抱着那一箱子银子数了又数，盘了又盘，把它宝贝似的藏在床底下后起身两步一回头的朝后厨走着，心中可算是有了踏实底。
这系统这么长时间来也就干了这一回人事。
马杰走时，不光带了人，还把能搬的能拆的，全数背走，留给她的就是几张破木头桌子和椅凳，姜婉儿看着正厅前的那几块破木头，现在连这东西也完了。
她心里一番盘算，除去债务，所剩的只有约莫四十两银子，这食肆不能光卖包子，也该添置点新东西了。
正想着时外头起了一阵哄哄嚷嚷的闹乱，伴随着乒乓乱响，紧接着还有几声咒骂，顿时间外头声音嘈杂一片。
姜婉儿回了神。
“这食馆当家的在哪，赶紧给我出来！”
“这当家心肠歹毒，做得肉包子不干净，致使我老母险些丧命，亏得郎中来得及时才保母残命，赶紧出来！若...若今日不说清楚...”
“我，我就报官！”
姜婉儿心里咯噔一下，她提着衣裙飞快跑出去，踏出重重庭院，一出门就见外头人群涌动，个个扎着堆往她这边瞅着。
街道另一边还有些背着手看热闹的，都在小声低头窃窃私语。
“你就是当家的是吧！”男子穿着粗布麻衣，头上戴了条硬干干的围巾，皮肤黢黑，在太阳底下站着，被晒得尤为发亮。
他四处走着几步招呼着周围的人：“都来看看啊，这姜家老板贪便宜买了不新鲜的肉菜，我老母差点儿被她害死啊，哎哟我家中就剩了这一个老人了呀！”
姜婉儿有些懵，她呆着看着面前男人四处吆喝。
一时间，人们皆都伸手朝她指点，起先的私语也都随着气氛抬高，一阵阵的如同波浪，洪拥而至，脸上尽是鄙夷和气愤。
“还是姜大厨的女儿呢，真没想到姜大厨教出了这种女儿。”
“就是，现下姜大厨去了，我起先还疼惜这小姑娘一人撑店不易，现下，你瞅瞅，没想到她是这幅心肠！”
“姜大厨要在天有灵，得知他女儿做出这等事，得气的蹦出棺材来！”
腌臜碎语犹如一把利刃，他们指点的指头是握剑的手，毫不犹豫的向她乱劈乱砍，对于这一群人铺天盖地的指责，如同溺入海流，挣扎不前。
姜婉儿镇定下来，试图出言争辩：“我昨日卖了好些包子，别人吃了都没问题，你家母生病未必是我食材不净的缘故吧，你怎能如此判定？”
“我...我家母昨儿个一整天就吃了你做得包子，她个病弱老人家，身子骨自然比不得我们这些年轻力壮的，吃点不净的就吃点，你，你还要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