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居民中热爱生活的大有人在,他们总能有意识地为自己的人生增加一点小浪漫。苏芷蕾自己也是这样的生活态度,难怪她能够这么自然地融入这里。
清明节的河灯就是他们这样特质的缩影。
要说河灯,其实不是清明夜晚的专属,一盏盏闪烁着烛光的花灯可以包含人们的任何感情。思念,祝福,期望,凡有所思,皆可以寄托于河灯,不拘于到底是清明、七夕、上元还是中秋。
气氛实在太好。
苏青芙年纪最小,正处于喜欢闪闪发光的东西的年龄,视线被吸引住之后就很难再移开,眼睛亮亮地拉着苏芷蕾起身就要去河边细看。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抬头远眺,天空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静谧的深蓝色,这张高悬的画布上遍布着满天繁星。视线接着下移,底下就是顺着河岸延伸向远方的人间灯火。
从河畔楼宇中内透的光和顺着水流向下缓缓漂流的各式河灯与天上星斗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明明周围都是人流,但当轻软的夜风划过苏芷蕾的指尖那一刻,她感受到却不是喧嚣热闹,而是宁静安和。
“姐姐别愣着了,要是你再走神我就给你挑一盏最丑的。”看到了一盏造型别致的灯,苏青芙正要指给她看,拉着苏芷蕾的手摇了好几下都没能得到回应,还是最后直接伸手在她眼前晃呀晃才把她从自己的世界里唤醒。
“怎么会?我们小芙眼光这么好,不管怎么挑都是好看的。”这种时候嘴甜就对了。
苏青芙拉着她跑得快,两人在江畔站的这一阵其他人也从酒家里出来。放灯是习俗,陈氏今天也兴致不错,要自己挑一盏特别的。而有的人显然就没有这样的仪式感。
“既然你姐姐都夸你会挑,那二哥还有你文意哥哥的也都交给你了。”苏荆良拍拍小姑娘的肩,一副忍痛将十分重要的任务托付给她了的样子。
没带上大哥和父亲的原因很简单,母亲驻足在一家摊位前挑了很久,最后仍然在三盏之间犹豫不决,索性用掉丈夫儿子的份额,把三盏灯全部拿下。
平时遇到苏荆良这样苏青芙一定果断地会回他一个白眼,但这个年龄的孩子偏偏都很喜欢被当作大人,能够帮这么多人做决定的人听起来就很靠谱,苏青芙觉得今天二哥难得说了句动听的话。
远远看去,这些漂在河面上的河灯都化作暖黄的烛光,仿若地上天河。但站在水边细看,虽然有部分重复的是标准式样,河面上大部分的灯之间都有微妙的差别,甚至还有人拿了按自己的想法亲手做的灯来放,就如同群芳争春,这些灯也在争着要成为今夜水面上最美的那一盏。
售卖河灯的小摊贩们总是最能够敏感地察觉到游人们的心思。不管去哪一家小摊,就连最受欢迎的莲花形也会做得大小形态各不相同,你没有办法找到两盏完全相同的灯,换句话说,每一盏都是独一无二、与众不同的。
苏青芙像只脱笼的小鸟一眨眼就飞进人群里,循着之前就看到的那家小摊走去,顺带也领走了苏荆良帮她搬东西。因为身体的关系,陈氏平时总是容易头晕恶心,在家里也大多天天卧在床上,确实把人闷坏了。这下早就等不及地拉着父亲和大哥往前走,要去赶快寻一个合适的位置把灯放出去。
一下子原地就剩下苏芷蕾和曲文意两人了。
曲文意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和几位老先生一起过来的,结果苏荆良一来邀他,他就自然地跟着这人跑了。本来只想着过来跟他们打声招呼,还打算回去继续和那些老先生们聊天的。没想到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直接跟着苏家人一起把节过了,希望那几位先生不要怪罪,他在心里默默地抱歉。
苏芷蕾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从她们中午抵达津安河旁的最佳观光位置后,这人跟着二哥在她身边坐下开始,曲文意就不知不觉十分自然地加入了他们苏家人的家族出游中。不过自己这位邻居哥哥是单亲家庭呀,这种日子曲伯母也不跟着一起出来走走吗?
她这样想了,也就这么朝曲文意问了:“曲伯母今天不在家吗?”
其实也不算什么不能说的,他答得没什么犹豫:“母亲今天要去寺院里祭奠父亲,不过每次都不会让我跟去。我每年祭拜父亲都是在家里的小祠堂里。其实这些年母亲她已经看开了许多,不是每年都这么郑重的,也许今年对母亲来说比较特殊也说不定。”
曲文意这些日子诚心帮了他们家很多,和二哥也交好,两家也离得近,他们家早就把曲文意视作自家的编外成员。对于他的身世,他们家的人都是知道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