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洵钦接过琉璃瓶,灵力化成绳索一端捆在瓶身上,另一端则是缠在不思量的剑柄处,遂将其垂下,瓶身与剑相碰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像极了擂台比武前的鸣金催发。
她打算用不思量作杆,以烛龙之息作饵,诱狰起身。虽说面前这只狰光身量约莫就有两丈长,但它似乎生性怯懦,并不如谢洵钦先前在秘境历练时遇到的那些妖兽凶猛。也因此,它一直贴伏在石台上,尾巴烦躁地拍来拍去,眸子则是随着谢洵钦手中左摇右晃的琉璃瓶而动来动去。
顾逢川显然也猜到了谢洵钦心中计划。
她若想趁狰不备时闪至其腹下击碎黑石,就必须抛开不思量铤而走险一番,否则不思量剑身较长,横亘在狰软腹下极有可能会将其激怒,届时面临的风险会更大。
权衡之下,顾逢川还是决定替谢洵钦寻一把小巧趁手的武器,以防不测。顾逢川记得乾坤袋中存有一把匕首,那是九年前他师父抱朴真人赠予他的。当年顾逢川正是用这把匕首斩断了鬼藤,将谢洵钦救出来的。
也正因此,刚拜入宗门时,她还经常怯生生地跟在他身后,现在却总像个无悲无喜的门神杵在他前面。
“师姐,我来助你一匕之力。”顾逢川笑意盈盈地取出了一把状若牛角的匕首递给谢洵钦。
谢洵钦回头:“……”
她怎么感觉小师弟笑得像只狐狸,是她的错觉吗?
谢洵钦狐疑地看了一眼手中匕首,它的鞘实在平平无奇,鞘身呈暗银色,没有宝石金丝做点缀,只有一些复杂纹路交错织出藤蔓丛生的图样。谢洵钦以拇指抵住刀柄将其挑出几寸,刃身光泽亦是暗沉,血槽处似是中空的。
这匕首多少看上去有点年老无力。
“尚能饭否?”谢洵钦又抬头望了一眼顾逢川,晃了晃手中匕首,挑眉作不解状。
“‘当垆’,师父炼就的神器,当年斩过鬼藤。”顾逢川回予她一记眼神。
好吧,倒是她有眼无珠了。
狰似是不满二人于它面前明晃晃地暗送秋波,甚至你来我往丝毫不把它放在眼里!
可恶!
恶豹不发威,你当我是灵猫吗!?
它将爪子高高扬起狠拍石台,锁链随之附和着,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怒吼,连此方空间都为之颤抖。谢顾二人被震得眼前一黑,犹如万千唢呐齐声一鸣。然而除此之外,并没有撼动分毫,铁锁依旧无情,石台也依旧冰冷平整,阵中的灵流仍旧有条不紊。
谢洵钦已经被狰吼出了耳鸣,她拧起眉将不思量掷向空中,足尖轻点踏上剑背,趁狰尚未来得及反应时冲进暗室。顾逢川则是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进来后谢洵钦才发现,暗室内不像外部所看到的那样狭小,反倒极为宽阔,恍若混沌初开时那般浩渺、黑暗。但随着她的到来,准确来说,是烛龙之息的到来,此处迎来了最浩大的白昼。
狰抬起头看着上空转着圈飞来飞去的谢洵钦,瞅准时机亮出利爪向她拍去。谢洵钦察觉下方有风直旋而上,反应不及,狰的尖爪扫向不思量的剑柄带得她险些从空中摔下。与此同时,狰嗷地吃痛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火球向门外的顾逢川袭去。
“逢川!”谢洵钦回身便见此一幕,当即跃下,不思量随其意动发出嗡鸣声,如离弦之箭射向那颗火球。
顾逢川默默收回掐着剑诀的手。
那边倒是有惊无险,火球遭不思量狠狠盯熄在地上,锁着烛龙之息的琉璃瓶也叮叮当刚历一劫。可谢洵钦这边情况似是有些不妙,她方才从狰身上顺势滑至它后腿处。
巨兽正伸直了爪,意图将前方的烛龙之息收入囊中,但它的五尾与它各有思想。谢洵钦刚想顺势移至狰腹下,一条尾巴便于她面前几寸处迅速拍下。
先前离得远,没能看清,狰掩盖在皮毛下的五尾生长着簇簇短刺!方才险些叫它削得面目全非。
谢洵钦正心有余悸时,侧面又一尾拍下。这回便没有那么幸运,尾刺擦过左臂,衣袖迅速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了衣下白皙的皮肤,光洁无伤,却有几片碎衣缓缓飘落,在空中燃烧殆尽。那是顾逢川暗缝进衣内的护身符,可抵挡一次化神境内的攻击,这样的符他在这件衣服里绣了七八张。
然而正与五尾缠斗的谢洵钦本就已焦头烂额,哪还顾得上这些细枝末节。她嫌那一分为多的袖袍碍事,叼着刀鞘用匕首将袖片割下,回手以刀背架住刚刚扫来的长尾。
由于谢洵钦位置较偏,狰又体型较大,基本将战况完全遮掩。顾逢川就站在入口处,却很难将局势尽收眼底,只能凭借着符修与符之间微弱的感应来判断一二。
没成想,这狰看似一心扑在烛龙之息上,五尾却是各有各的灵活。不出半炷香的功夫,左臂右腿腰间的符便接连破损,再这样打下去师姐迟早被削成丝。
特别坏狰狰,把小师姐骗过去,然后打。
兽类体力总比人要好上千万倍,谢洵钦刚开始还能迅速做出反应避开攻击,但每要更近一步时便被扇回原地,几个回合下来已是满头大汗,逐渐有些力不从心。
得速战速决。
谢洵钦正以刀鞘击退一尾,背后又突然迎来一击,她被这一下抽得发懵。但能清楚感知到的是,这条鞭子并不像先前那般绷直成棍,反而透出些许疲软之意。
不等她发问,一只传讯蝶轻盈飞来,灵巧绕过狰尾的袭击,稳稳落在谢洵钦耳尖呢喃细语:“我用了针对兽类特制的迷魂丹,不出片刻它便会倒下酣睡,师姐抓紧。”
语毕,谢洵钦见耳上栖着的灵蝶还未散去,便知小师弟掏出的这一只是可供双方通讯的高阶灵蝶。她一边东躲西闪地应付着狰的攻击,一边动用灵识与门外的顾逢川联系着。
“师弟,实在蹊跷,门内门外都布下了如此复杂的阵法,按理说我现在早应该光荣战死,然而这上古凶兽却如襁褓婴儿般,没有多少攻击性。”
“那师姐,你的意思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