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该往哪儿去?又能往哪儿去?
左竹静静坐在桌旁,一夜无眠。
——
几日后,布店老板托人来捎话,说是日前洪双琴托他们给左竹裁的几套衣裳做好了,让她们去取。
洪双琴从晨起身体便有些不舒服,于是让左竹自己去跑一趟。
左竹走到半路,正巧碰上了出门的秦穆。这次赋十倒是老实跟着,一看到左竹就和她打了个招呼。
左竹便也点头回了礼。
“左姑娘这是要去哪儿?”若不是上次左竹将公子送回家,他定要挨罚的,因此赋十见到左竹表现得格外亲切。
“我去布店。”左竹答道。
秦穆一听,立刻道:“我同你一块儿去!”
秦穆平时喜欢出门,想和他人多接触,因此不爱乘车坐轿。可是府外的人不是总捉弄他,就是总躲着他,只有左竹不笑他傻,愿意好好和他说话,他便愿意亲近她。
见秦穆表情充满期待,左竹便也没有拒绝。
一路上,秦穆一直絮絮地和左竹说话,左竹凝神听着,时不时附和上两句。他愈发高兴,恨不得将桩桩件件的小事都说给她听。
到了布店,老板早已将衣裳装进小包袱里准备好了。左竹道了声谢,拿上包袱往回走。
刚走出去没多远,几个小孩子一边打闹一边从他们身后跑过来,其中一个还撞到了左竹身上。左竹没防备,被撞了个趔趄,幸而秦穆眼疾手快将她扶住。
“你没事吧?”秦穆扶着左竹的肩,关切地问道。
左竹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站直身体与秦穆拉远了距离。
“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横冲直撞的!把我们公子撞摔了可怎么是好?”赋十双手往腰上一插,中气十足地嚷开了。
那个孩子回头看见赋十,吐了吐舌头,又看见他身旁的左竹,眼睛滴溜一转,拉过旁边的伙伴耳语了几句。
左竹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小算盘,目不斜视地向前走。
刚迈开步子,那几个孩子忽然拦到她跟前,笑嘻嘻地拍起了巴掌,嘴里还大声念叨着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打油诗:“天憎左竹,令生反骨,先克其父,后克其母……”
这打油诗不仅语句不通,内容也十分荒唐。左竹初听愣在当场,片刻后又惊又怒,攥紧了手中的包袱,浑身绷紧,甚至开始微微颤抖。
她劈手抓住一个孩子,厉声问道:“谁教你的!”
那孩子被左竹的气势吓到,一时间说不出话,反倒是另一个孩子理直气壮道:“没人教我们,大家都这么说!你就是个克父克母、天生反骨的怪胎!丧门星!”
秦穆虽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明白现下左竹正被人欺侮,于是上前一把推开那满嘴胡说八道的孩子,冲他嚷道:“你才是丧门星!”
那孩子毕竟年纪小,被人高马大的秦穆一推便跌坐在地上,“哇”一声哭出来。
方才起就有不少路人听到动静驻足观看,现下孩子的哭声响起,许多不明所以的路人对着三人指指点点。其中有人认出了秦穆,人群中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那不是秦员外家的傻公子吗?这么大的人了欺负小孩子!”
秦穆脸涨得通红,眼睛死死盯着坐在地上大哭的孩子。
赋十见状,连忙将孩子扶起来,拍拍他身上的土:“这孩子,怎的轻轻一碰就摔倒了,快起来快起来!”说着,他从腰里摸出两枚铜板塞进孩子手里,“别哭了,去买糖吃!”
孩子握住铜板,用袖子抹了眼泪,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拉着小伙伴跑走了,走前还故意用力又撞了一下左竹。
左竹手中的包袱一下被撞到地上,她脸色铁青,没有去管地上的包袱,也没去管身后的秦穆,飞快迈开步子,直往二叔家去。
“左竹!”秦穆还想追上,却被赋十拦住。
——
这一路上,左竹的思绪从一开始的混乱逐渐变得清晰。
她刚出生时,爹娘请了摸骨先生为她算命,摸骨先生摸出她长了一块反骨。这事本只有家里人知道,如今却被编成打油诗,传得人尽皆知。
甚至,还说她克死父母……
左竹牙关咬得死紧,她想到前几天发生的事情,几乎肯定始作俑者就是左思年。
她进了大门,一路冲进左思年房里。
左思年正在看闲书,听见脚步声,下意识地将功课盖在上方,装作自己正在用功。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已经被人掐着脖子按在了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