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竹本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开,但现在却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要留下,要找出当年的真相。
——
左硕快步走出后院,迎面碰上了抓完药拿着药往后院走的左思年。
见到他,左硕伸手将他拦住,问道:“去后院干什么?”
“找左竹煎药。”左思年回答得理所当然,“娘今天病得这么重都是因为她!她当然要给娘煎药赔罪的!”
“你去煎。”左硕冲他扬了扬下巴,示意他去找药锅。
“什么?”左思年以为自己听错了,毕竟他长到这么大,还没被爹娘支使着去做过什么活。
“我让你去煎!”左硕猛然提高了语调,将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全发泄在左思年身上。见左思年愣在当场,面上表情满是错愕,他才缓下语气,但仍紧皱着眉,“病倒的是你娘,你不去煎药,难道还指望外人吗?”
虽然左思年不知道爹今日为何会有如此大的怒气,但看到他刚从后院出来,便猜到这怒气必然与左竹有关。爹既然能对他发这么大的火,想必左竹也早已倒了霉。
思及此,左思年心中有些窃喜,却不敢表露在脸上,乖乖去煎药了。
左硕出了后院,本打算回房,但一想到洪双琴哭哭啼啼的样子,心中烦闷,又调转脚步去了前厅。
他没有点灯,独自坐在黑暗里,伸手慢慢摘下头上的帽子抛在桌上,露出未生毛发的额角与其上一道狰狞疤痕。
他与大哥只相差一岁,两人本也是形影不离的一对手足。
直到他六岁那年,与大哥一同出门玩耍。在大哥的怂恿下,两人一起爬上了邻居家那颗高大的柿树。
邻居见到两个孩子爬了那么高,简直快吓破了胆,慌忙叫两人下来。
大哥爬得稍高一些,听了邻居的喊声,一分神便踩空跌了下来,正好砸中下方的左硕。
两人一起摔到地面上时,大哥并无大碍,而左硕的额角却被树枝划破了一道三寸来长的伤痕,直延伸到头发里面,淋漓的鲜血蒙了他满脸。
大哥虽然在事后百般道歉,却无法将他额角上的伤痕抹消。在伤口愈合的过程中,其附近的头发悉数掉光,往后再也没长出来过。
附近的其他孩子没少因此嘲笑他。他幼时身材矮小,即使去和他们争论,最终也会被推倒在地上奚落一通。
而左硕将这些耻辱尽数记到了大哥头上。
直到十二岁那年,他与嘲笑他的孩子打了一架,破天荒地取得了胜利。
那个孩子哭着去找大人告状,周遭的大人因他素日沉默寡言,纷纷指责他恶毒心狠,就连大哥也让他和对方道歉。
只有茵娘,她坚定地站出来,说出了事实真相。
她带着馨香的手帕轻轻拂过他的脸,擦净他脸上的泥污与被那个孩子抓出的血痕,琉璃一般干净温柔的眸子看着他,对他说:“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
就是这句话,让茵娘住进了他的心里。
左硕一直自卑于自己的丑陋,即使心怀爱意,却从不敢表达。
直到他得知大哥与茵娘定亲的消息。
那一刻,他不知自己心里究竟是妒恨还是欣喜。他恨大哥事事压他一头,也恨大哥将茵娘抢走,却因未来可能与茵娘同处一个屋檐下而感到暗自庆幸。
直到茵娘进门,日日看着茵娘幸福的笑脸,也许是麻木了罢,他竟觉得自己慢慢不恨了。
在大哥的安排下,他娶了洪家的女儿做妻子。洪双琴性格温顺,他却对她提不起兴趣。
大哥外出行商的时候,他就趁半夜醒来,悄悄潜进茵娘的院子,心中想着茵娘的床榻会靠着哪面墙,他便站到那面墙下。
只是这样静静守着,他也觉得满足。
但是,大哥竟然连他这样的幸福都要夺走!
他决不允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