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左硕猛然闭上眼睛,手紧紧握住了桌角。
片刻后,他的眼睛缓缓张开,同时也做了一个决定。
当初留下左竹,只因为她是茵娘的女儿,身上留着茵娘的血,容貌也与茵娘相似。
可随着她年龄渐长,她的眼睛、目光、骨子里的倔强,却越来越像大哥,茵娘的影子正在她身上逐渐消失。
这种感觉仿佛钝刀割肉,让他再一次亲眼看到茵娘在他眼前缓缓死去。
这令他无法忍受。
更何况,左竹如今似乎已对当年的事情有所察觉,这更是个麻烦。
是时候该把她打发出去了。
——
第二天一早,左竹一进厨房,就看到灶台边散乱的药包以及胡乱倒在灶坑里的药渣。
煎过药的药锅还未洗,锅底还残留着煎糊的痕迹,想必昨日煎药的人完全不晓得煎药的火候,只胡乱将药煎过就端给二婶喝了。
她见状叹了口气,重又煎了一副药。
趁炉上煎着药,她又利索地淘了米、洗了菜,熬了一小锅清淡的菜粥。
待左硕与左思年出了门,药也差不多温了。左竹端着托盘,来到了洪双琴房门前。
“二婶。”她站在门口唤了一声。
洪双琴虽然还未起,但早已醒了。她听见左竹的声音,但到底还对昨日的事情心存芥蒂,便没有出声搭话。
左竹心里也大概能猜到二婶的想法,先服了软:“二婶,昨日是我不对。你现下还病着,二叔忙,堂哥又粗心,定然难以将你照顾周全。我今早重新煎了药,还准备了些清粥,你若是还生我气,我便将这些放在门口,你记得用。”
听了左竹的话,洪双琴明白她是真心来求和的,哪里还有拒绝的道理,连忙道:“竹儿,你进来吧。”
左竹这才推开房门,将托盘端进去放在室内的小桌上。
见洪双琴挂起帐幔,撑着病体起身,左竹连忙上前扶了一把:“二婶,小心些。”
洪双琴在桌旁坐下,看着砂锅里尚冒着热气的清粥,以及一旁备好的药碗蜜饯,眼眶不禁又有些湿润。
都说人生病时便要多愁善感,这话果然没错。
这些年来,夫君对她向来忽视,而儿子又任性骄纵。每次生病,还真就只有左竹尽心尽力照顾她。
想到左竹素日的好,洪双琴心里更软了几分。她拉着左竹的手让她也坐下,关切道:“昨日你哥哥没伤着你吧?”
左竹摇摇头。
洪双琴拍拍她的手:“小孩子家闹矛盾也是常有的事,只是昨日你们两个都太过冲动,怎的还动起手来了?这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下次可切莫这样了!”
“二婶放心。”左竹安抚道。
洪双琴对她一笑,动手给她也盛了一碗粥。两人坐在桌边,一边喝粥一边闲聊。
聊着聊着,洪双琴自然而然地说起了左竹小时候的事情。左竹面上笑着应和,心里却在天人交战。
当年的事情,二婶知情吗?
若二叔真是害死爹娘的罪魁祸首,她必然是要为爹娘报仇的。
可自从她住进二叔家,二婶确实也并未多亏待她。如若二婶并不知情,那二叔倒下后,二婶该怎么办?
她该如何与二婶相处?
看着二婶言笑晏晏的侧脸,左竹的目光闪了又闪,才终于下定了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