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洪双琴便带着笔墨纸回来了。她借着锁链的长度,将门拉开一条小缝,从门缝中将笔墨纸给左竹塞了进去。
左竹看着二婶如此警惕的模样,不知怎的竟觉得很想笑。她在桌上摊开纸,掂起笔沾了沾墨,对门外的洪双琴道:“二婶稍等,我马上便写完。”
许久没有执笔,再次拿起笔杆,左竹竟觉得有种带着怀念的陌生感。
蘸饱了墨的笔尖一触到纸面,立刻有墨迹洇于其上。
开头的几个字下笔有些重,字迹也有些歪歪扭扭。左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下笔划掉,又重起了一列。
她简短地将自己目前的状况略略交代了几句,随后便是要托付秦穆办的事情。
一封信写完,还未用完一张纸。左竹拎起一角甩了甩,让墨迹干透,随后几下便将信叠起来,又从门缝中塞出去。
洪双琴在门外接了信,左竹又将笔和墨递了出去,口中叮嘱道:“秦公子托我办的事情限期便在明日,这信定要在明日内尽早送到,以免秦公子着急。”
洪双琴并不识字,因此左竹并不担心信的内容被她知晓。只是还有个左思年……
思及此,左竹又添了一句:“二婶也知道,堂哥他……常笑话秦公子人傻,这信万不可让堂哥看见,二婶定要亲自送到,以免另生事端。”
——
第二日一早,洪双琴按照左竹的嘱托,将信送到了秦宅。
她到秦宅门口的时候,正巧碰上了要去学堂的秦穆与跟随在他身侧的赋十。
秦穆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在门口张望的洪双琴,高兴地迎上去:“左竹二婶!”
洪双琴见他还记得自己,脸上堆起了笑,未待秦穆走到面前,赶忙快走几步,向他行了个礼,将手中的信递给他:“秦公子,这是我家竹儿要给您的信。她这几日不便出门,望您莫要怪她。”
秦穆纳闷地接过信,随手就要打开看,还是一旁的赋十连忙按住他的手。
赋十这几日听说了坊间的流言,如今又见左竹不便出门却依然送了信出来,猜测她大概是遇上了什么麻烦,心中想着这信还是等四下无人再看比较稳妥。
他帮秦穆将信收好,对洪双琴拱了拱手:“左家婶子,这信我家公子收到了,劳您回去后向左竹姑娘说一声。只是我家公子现下急着去学堂,信要等到散学后再看,您先回吧!”
听赋十这样说,洪双琴也不好多留,便向两人又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
既已将信交给洪双琴,左竹能做的也就只是等待了。
二婶中午来送饭时,告诉她信已经交到秦穆手中,只是对方尚未回话。
左竹一个人在房中,既无消遣也无正经事可做,只能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时不时地担心秦穆看了信后却并不打算帮她,她接下来该怎么办。
这一等就等到了日落。
赋十臂弯里挎着个小包袱,敲响了左家的大门:“左家婶子在家吗?我是秦家的赋十!”
洪双琴和左思年正在前堂吃饭,左思年端着饭碗,嘀咕了一句:“秦家的人来咱们家干什么?”
洪双琴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知道自己的儿子看不起秦公子脑子不好用,生怕他一个不慎得罪了秦家。
她放下筷子,小跑了几步去给赋十开门。
大门打开,赋十的脸上带着笑,问道:“左竹姑娘在家吗?我家公子派我来给她回话。”
洪双琴一怔,想起左竹的房门上还挂着锁,这可不是能让外人瞧见的事儿。她定了定神,对赋十笑道:“有什么话说与我也是一样的,我转告竹儿。”
“左家婶子可别为难我,出门时我家公子嘱咐了的,让我亲口和左竹姑娘说。”赋十面上笑眯眯的,语气却很坚持。
闻言,洪双琴也不好拒绝,只能回道:“那烦请您稍等我片刻,我去看看竹儿现下方不方便。”
洪双琴让赋十在前堂等候,自己则快步前往后院去拆左竹门上的锁。
饭桌旁坐了个外人,左思年只觉得自己吃饭都吃得不痛快,于是撂下筷子,也未与赋十打招呼,便回房去了。
洪双琴慌慌张张地卸了左竹门上的锁,低声叮嘱道:“秦家来人了,我暂且将锁拆了,竹儿你可万莫要逃跑,否则你二叔回来我可怎么交待……”
左竹应道:“放心吧二婶。”
洪双琴这才将赋十领到了后院。
赋十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四周,一下便看到了洪双琴忘记拆下的顶着窗户的木棍,再联想到信上的内容,心里有了数。
“竹儿她下午才睡过一觉,这会儿……不便见外男。”洪双琴看了一眼紧闭的门缝,面上为难道。
“不妨事,那我便在这里说。”赋十摆摆手,毫不在意似的。他敲了敲左竹的房门,听见门内左竹应了一声,这才大声说道,“左竹姑娘,我家公子让您放心,那件事不必放在心上。”
说完,他将手中的包袱递给洪双琴:“这是前几日左竹姑娘落下的东西,我顺道一起送来。包袱中有封信,是我们公子给左竹姑娘的回信,请婶子等会儿一并交给左竹姑娘。”
洪双琴拆开手中的包袱一看,见是左竹之前弄丢的新衣裳,心中又惊又喜。她千恩万谢地将赋十送走,心中总算是相信了左竹与秦公子之间确实有些交情。
看来,她这信是送对了,就算夫君知道了,应是也不会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