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饰铺里一片安静,顾谓之还没有说话,沈绛而便主动脱开他的手,柔声道:“那我便……同姐姐一道去看看。”
顾谓之面无表情地收了手,声音似不虞:“有事就出来,莫委屈了自己。”
沈绛而点点头,蒋依澜便狠狠剐了顾谓之一眼,拉着她亲亲热热地往里屋走。
身后,整个店铺的人都对沈绛而投以同情的目光,心底估计这世子妃定是要被蒋依澜刁难了,而世子殿下居然也没阻拦,可见这世子妃在世子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过尔尔。
蒋依澜边走着,边还对老板摆手:“我们自己看,不要叫人进来了。”
顾谓之在她们身后甩甩袖子走出了店外,蒋依澜掀起里屋的帘子带她进了屋里,往外看了眼,把门给关上了。
铺子里的人看了看关上的门,又看了看外边儿的顾谓之,实在忍不住,低声窃窃私语起来。
而里屋内,蒋依澜关了门以后,还背朝着沈绛而,就轻声叫了声:“阁主。”
屋里开了窗,窗外是三尺宽的小路。沈绛而走去,把窗关了。
屋里光线暗了几分,蒋依澜转身朝她笑笑:“阁主大可放心,这铺子是我家的,我说不让人进来,便不会有人要来打扰。”
沈绛而看她,见她神色恢复如常,便也敛了挂在外的一副羞怯神色,不跟她多试探周旋,只道:“我没曾想,蒋姑娘那在外的名声,竟也是虚传。”
此时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铺子是蒋依澜家里的,顾谓之此番过来,就是有意要让她与蒋依澜见面。
“我也没料到,江湖上搅起阵阵风云的风雨阁阁主,竟是宣正侯家三小姐。”蒋依澜也道,她含笑的时候带着一股书卷气,与平日里在街上表现的嚣张跋扈大相径庭,“不过请阁主放心,我与世子只是合作关系,我并不像传闻中那样倾慕于他。”
屋里确实摆了各式的首饰,相较于外面,摆在里面的各种配件工艺都更为精美。
沈绛而随意扫了几眼,料想自己并没有审美,便也没有多看:“你们也都是不在意自己名声的。”
“假若事成,我们曾经的名声怎么样,又有什么关系呢?”蒋依澜从桌上挑了块儿包银玉镯递给她,“你试试这个,总不能进来一遭什么也不看吧——我先前的所举,一为可以多与顾谓之接触,二也是多个理由延后嫁人的时间。”
沈绛而垂目接过玉镯,手腕微折就将其套进了腕上,腕上一片冰凉:“既然如此,蒋姑娘为何不与世子成亲呢?”
孰料蒋依澜听完却是笑了起来:“阁主有所不知,圣上是不会准许我们成婚的,我再怎么跋扈,也是御史大夫家嫡女,圣上是不会允许世子有任何可能发展势力的。”
沈绛而另一只手在镯子上转了两圈,有些了然:“我这个身份,倒也是正好。”
宣正侯这个爵位,到她父亲这一辈,其实已经算落寞了,在整个朝廷的影响并不大。而她身为生母已经过世的庶女,在侯府里并不受宠爱,在京城也与各种王公贵族并无交际。
她取下了镯子,放在桌上的丝绒里:“陆别枝也是你们的人?”
“是。”蒋依澜似是在仔细思考,“我回去哭一场,然后说我决定换一个心上人,换成陆别枝,阁主以为如何?”
沈绛而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是道:“你与陆别枝,也算门当户对。”
“我不想嫁人。”蒋依澜笑了笑,眸子里却带着几分落寞,“阁主便知道我为何要冒这么大风险,与世子同盟了吧。”
沈绛而手下动作一顿,又偏头去看她,倏忽间好像看到了自己师父的影子。
手下簪子上坠着的宝石晃了屋外的光,她轻声道:“但等世子事成,要等上许久。”
蒋依澜便沉默,数息之后又拿了两个发簪出来,递与沈绛而:“你带出去吧,让顾谓之替你付。他提前未与我说过,这次来大概也只是让我们认识一番。”
顿了片刻,她又缓声解释道:“以后我不便与世子接触了,要是有什么事,我就联系阁主帮忙传达。我不像陆别枝和顾谓之他们,有自己忠心的亲卫,凡事都要处处小心,还望阁主谅解。”
又是一个被锁在京城的人。
沈绛而接过那两个发簪,饰物被打磨得精致,银饰的花瓣栩栩如生。蒋依澜的目的定不像她所说那么简单,仅仅为了嫁人,并不足以使她冒上这么大的风险,要与顾谓之同盟。她定还有更……更为远大,而使得不便言说的目的。
而最终,她也只是什么也没说。
“我先出去,阁主聪慧,自然该知道出了门该做什么样子。”蒋依澜吸了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把眼皮撑开,直到眼睛因为干涩而流下了眼泪。
她这才开门,扬了袖子掀起帘子,步子迈得大,几步之后就走出了铺子里,半个眼神都没有留给铺内的人。
她带来的侍女瞧见了,立马快步跟她出了去。
铺里逗留许久都不想离开的人都看到她泛红的眼、和眼角将滴未滴的泪了,又把视线移向里屋,沈绛而这才拿着发簪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四下寻了寻:“……掌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