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绛而目光定在那人上马的背影上,略微蹙眉,不知对方那股视线是做何意味。
皇城脚下的禁卫。她这一年不时会在宵禁以后出行,本朝宵禁并不严,但她仍会避开禁卫的排查。
“长公主的人。”顾谓之看她这么看,只是这么解释了一句。
长公主从前在宫中,同端王最是要好,于是等端王一病不起,也是长公主探望得最勤,对顾谓之管教最严。
长公主对顾谓之大抵还是有着长辈的恨铁不成钢,与皇帝全权的纵然不同,每每都是要叫他从那些花街柳巷里离开,回了家去,去读那四书五经,去读那诸子百家。
只是顾谓之从来不听。
骑着马的队伍逐渐走远,周遭有人低低嘟囔着“气派”。
沈绛而低声问:“长公主知道么?”
没说知道什么,但顾谓之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不知,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夫人看过斗鸡么,为夫这就带你去观赏一二,为夫曾经也有一只大公鸡,端的一副风姿卓越,实乃常胜将军,只是为夫在成亲前金盆洗手了……”
说着,他便又带着沈绛而去往一个人群堆里,要带她去看斗鸡。
身后跟着的侍卫无一敢拦着他的,只帮他拨开人群,让他们进了那人堆里边儿。
顾谓之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娴熟地同几个公子哥打了声招呼,又同那正在斗的人闲聊两句。
他并没有将沈绛而介绍出来,不过周遭人自然对她的身份心知肚明,纷纷朝她行了礼。
“夫人要不压一注?”顾谓之笑道,对她指了指场上的两只大公鸡,“再过几天才是斗鸡的好时候,不过开春也差不离。来,夫人,我同你介绍一番……”
他只当沈绛而是完全不懂似的,同她细细讲解一番,又叫她看场上的两只大公鸡:“夫人看这两只,要买哪只赢?为夫立马就去下注。”
沈绛而轻看他,又看了看池子里的两只公鸡,抬手指了指身形稍微小一点的那只:“这只。”
周围人一下子都笑了起来,顾谓之问她:“夫人怎么要选这一只?”
“我想它赢。”沈绛而只道。
顾谓之挑唇看她,还是招了招手,叫侍卫去下了十两银子的注。
然后锣鼓响,斗鸡鸣,羽毛翻飞,沈绛而别过头去不看那两只鸡厮杀的血腥场面。
顾谓之轻哂。
不过随着越响越烈的鼓声,局势一步步发生着变化。
鼓息,沈绛而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瞥了顾谓之一眼:“哪只赢了?”
“夫人果真神机妙算。”顾谓之看着场内,微微一笑。
周遭的人也忙对沈绛而道喜,沈绛而压的那只看着弱小,赔率高,其余的看客压的都是另一只更为壮硕的。不过他们心里也只当她是碰巧蒙对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怎么会懂这些。
顾谓之看起来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笑着说得罪了,自己夫人把诸位的钱都赚走了。又喜气洋洋地带着沈绛而进了场院后边儿的屋子,说要亲自拿银子,好沾一沾夫人的好运气。
沈绛而自然也跟着他去了,身后只有十二跟着,她端在面上带怯的神色便收了去,低声道:“殿下与其在这里寻地方做趣,不如早去天下酒楼,或与我分开行动。”
“正事这不就来了么?”顾谓之甩甩袖子,“我带夫人到这儿来,只是为了这件事。前边又碰上陆别枝、又碰上蒋依澜,还真是我没有料到的事。”
他语气轻松:“这下我的全部布置都被夫人知道了,夫人可不要朝我捅上一刀,这罪我可遭不起。”
沈绛而口气带嘲:“殿下这左遮右掩的日子,过得也颇累。”
他没有答话,停在了一间屋前,叫十二守在门外,带着沈绛而走了进去。
室内窗户紧闭,走进去带着几分尘气,摆在柜子上的是算盘和压着的纸张,上边工整地标注着某场赌局的赔率。
里面已有一人坐在椅上,半隐在阴影里,静静地饮着一盏茶,见到来人,这才微微抬眼。
然而一看之下,便顿住了动作:“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