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谓之有,她也有。
“你那好友,学问如何?”顾谓之把书提起来,在指尖转着,像是随口问道。
“我与他的关系倒也没到好友的地步。”沈绛而叹了口气,起身找炭盆,“很好罢,我不清楚,他爹冲我吹耀过好几次,说往生堂百年以来从未有过学问这么高的人。不过他们以往堂主都大字不识一个呢,谁知道。”
“能上来考会试就很不错了。”顾谓之慢慢道,“他一介江湖之人,怎么会想考科举?”
“他爹硬逼的。他自己巴不得日日里在外头快活呢,但他爹说人生的尽头就是科举,人生的尽头就是做学问拿俸禄,打□□着他学。”沈绛而把风雨阁的纸条扔进炭盆里去,声音像是两分无奈,“夫君,我与他真真切切是没那么熟的。只是幼时一起住了些时日罢。”
纸条卷曲,一瞬间就漆黑化成了灰,她接着道:“不过殿下要想合作,也可以同江子行商量,往生堂在珞南珞北的门生挺多的,有几届武林大会都是他们举办的。”
“是么。”顾谓之手指绕过书页,看似漫不经心,“那我确实该与他详谈一番,他如今这般考科举,哪怕是考上了状元,也要熬到老才能出头,不如跟我去谋一番事业,事成以后定不会亏待他。”
“……那殿下去同他说罢。”沈绛而起身,抬步走到窗前,窗外细雨朦胧,窗边摆着新抽出的枝条。
“风头还未过呢,陛下可没停止怀疑过我。”顾谓之的语气说不上来,眼睫依旧垂着,看上去很散漫,“夫人倒可以出去活动活动,有宴会的话都会递帖子过来,王妃不出席的话,夫人可以去走动走动。”
倒也不是为什么人情来往,对沈绛而来说,多在这种场合意味着能多弄到些消息。
不过沈绛而回头看他,想到他在赌坊的样子,也是一贯的散漫,想他在外装出花天酒地的样子还要暗中运作自己的势力。
他野心大,想获得的东西多,相应的就要付出更多。
安神香在夜里重新燃起,可顾谓之的呼吸在漫长的时间后才会变得悠久而平稳,梦里与一贯装出来的放松不同,是微微皱起的眉。
这人活得太累了。
枝头有鸟鸣,两只麻雀在树杈上跳着,每一次跃起就会让树枝上积下的雨水抖落。
“殿下,王爷知道你的打算么?”
在一片快活地鸟鸣中,沈绛而终于还是问了出来,只是声音状似平淡。
顾谓之终于抬眼,他放下书卷,视线静静地锁在她身上。
微风让雨送进了窗里,也许前几日的风寒让顾谓之终于有了几分畏寒,他没有带他那潇洒的扇子,也避开了窗口的风,懒散倒着,直到现在才终于提起几分兴致。
“知道。”他说。
“那……这到底是王爷的打算,还是殿下的打算?”沈绛而偏开了视线,又问。
“……是我的。”顾谓之道,“父亲对皇位并无意思,不然也不会那么费力的帮当今圣上夺位。”
他顿了顿,等着沈绛而问出更多的话。
他发现沈绛而在王府内并不会再贴身带着她的匕首了,但有时晨起,会看到她已经在练功,有时凌厉的掌风会带着玩笑劈到他的跟前,他并不躲,等着对方无趣地收回。
她很少提过去的事,也很少问顾谓之的事,她哪怕与顾谓之待在一起,都会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的事,仿佛她还是江湖上一块自由的浮木。
然后,然后这块江湖上自由的浮木,这次也并未多问些什么,就结束了这个话题,转而笑道:“对了,同夫君说一声,改日我出去赴宴,要去同蒋姑娘交谈,夫君有什么要我带的话么?”
顾谓之看她,片刻后无聊地收回视线:“并无,夫人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