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竹披着厚厚的不透风的鹤氅,戴上兜帽,细细遮住头脸,路上越云峥的私兵在山路上镇守,目不斜视。
却听到声叫声:“小姐留步。”声音温和,正是救了阿竹的那位姚壮士。
阿竹回头,姚壮士便在身后不远处跑来,穿着一袭粗布黑衣,腿脚看起来如常,阿竹便也放下心。
她睡了两日,竟有些忘记这件事。
思及此,阿竹不免有些歉然,便敛裳行礼:“多谢姚壮士救命之恩。”越云峥说这姚壮士名叫姚准之,是锦衣卫之人,许是做任务才故作山匪,这事做得尚可,回去定会升官的。
姚壮士连忙躬身回礼:“小姐客气了,某行事不当,还让小姐受惊了。”
“壮士腿上可还好,都怪我,若是有恙,定是要好好将养。”
姚准之此时面上倒是露出为难之情:“我倒是还好,只是破了皮,但是我有一件事想求小姐帮忙。”
“公子尽管直言。”
“我的母亲身子不适,但是山上事情紧急,不好下山寻医,听闻小姐会一些医术,可否请小姐替我母亲看一看,我也好配一些药,母亲能走动了我便带她下山寻医。”
阿竹看姚准之眼神焦急,知他是为母担忧,心中一动:“壮士,我只会些皮毛之术,可替伯母下山延医。”
姚准之皱眉:“我怕母亲等不及了……”
阿竹极少替人看病,知道此事难为,此时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的请求,心中拉扯一番:“那我便尽力试一试,不过公子定要请些名医上来亲自诊断可好。”
姚准之眉目一松,躬身再谢:“多谢小姐,请随我来,就在不远处的屋子里。”
阿竹侧身看向妙宛,原想着让妙宛先下山,自己携个士兵前去,却没想到妙宛说道。
“我跟你一切去,这位公子救母之心恳切,我也深受感动。”说完,妙宛和姚准之眼神对视,都露出些无奈,却是很快撇开眼神。
阿竹没看见两人的眉眼官司,还是遣了一个眼熟的士兵麻烦远远跟着三人。
山腰处有个地势平坦之地,有个茅草矮屋,屋外种了些花草,此时正是冬季,那些花啊草的都枯了,只剩枯黄的枝叶。
门外便听到里面传来压抑地咳嗽声,撕心裂肺的,阿竹不知为何,听到这咳声,心中便撕扯般疼痛起来。
她顿了顿脚,等姚准之先进去,温声向床上那妇人低语几句,后声音大些,阿竹听到叫到自己名字,正欲进去,却发现妙宛在门外几步远的地方脸色晦暗。
“你自己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阿竹点头,进到里面。
屋内陈设粗陋,只里面一张床,一条破长椅,以及一个瘸腿桌子,像是长久无人居住,近些日子才匆匆扫干净。
阿竹面色不改,心中更添悲凉,走近些,床上侧躺个病夫人,脸色枯黄,消瘦如老藤条,斜斜躺在床上。见着阿竹,那病妇人眼泪流得更凶,伸出手想要抓住阿竹的样子。
阿竹上前两步握住那手,枯瘦的温暖的手,身边姚准之眼睛早红了,在这气氛之下,阿竹也不由得眼睛酸痛:“夫人且注意身子……”
病妇人听到这话,握着阿竹的手愈发用力,看着阿竹流下来的泪水愈发恳切,像是在看久归的女儿,两人对视久了,阿竹愈发觉得这夫人的眼神慈爱,一种让人说不出来的感觉。
“夫人莫急,我好好替夫人看一看。”
病妇人却是不动,姚准之在一旁低声叫了一句,“娘,让六小姐替你好生看看,你马上就会好的,别急。”
病妇人终是慢慢将手松开,撩起袖子露出枯瘦的腕部。
阿竹轻轻按上去,脉象紧却浮躁,怕是平日甚多忧思,再加上脉象有些乱,像是老毛病了。号完脉,病妇人却再次握住阿竹的手,阿竹自当是病中之人心思脆弱,也并不挣脱。
“六小姐,我母亲如何?”
“夫人是不是平时甚多忧思,再兼之往年的老毛病没养好,这才愈发严重。怕是夫人夜里常常难以入眠吧?”
姚准之点头。
“我这香囊里有些安神的药,这里不好配药,等姚公子请来大夫怕耽误时辰,夫人若是不嫌弃大可拿来闻一闻,晚上入眠也可安心些。”
阿竹将腰上一个石榴型的银线修竹图案的香囊接下来递给病妇人。
病妇人颤着手,轻抚那修竹:“小姐绣工可真好。”
阿竹宛然一笑:“我不擅刺绣,这还是买的,不过里面的药是我自己配的,夫人若不嫌弃,闻起来晚上睡眠或许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