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透过疏窗映了进来,光影调皮的在桌面上跳动着。
李巍感觉面上有股被刺痛的热意,他猛然间惊醒过来,从床上跳了起来:“完蛋了,今早要去给皇祖父请安。”
“世子爷,今日要穿得衣服,妾身已经找好了,在西南角的方向。”
李巍将视线放在西南角的位置——那是件深蓝色素面锦缎袍子。
李巍下意识的过去将衣服拿到手里:“福来啊,还好……”
看到衣服的样式时,他顿了片刻,又细细的打量起这件衣服。
衣料虽然常见,但他可以肯定的是,他没有这件衣服啊。
李巍蓦然想起刚才的声音——那是道女声。他咽了咽口水:“元姑娘,不好意思啊,我起晚了。”
他快速将衣袍套在身上,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元姑娘,这是你做的吗?”
南朝女子出嫁,会给夫君做两身新衣。
奈何,元芷并不通女红。因此,这件衣服是青鱼帮忙买的。
她难得顿了瞬,刚要说话,就听李巍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元姑娘,你起了吗?”
元芷顺着他的话:“起了。”
“哦,”李巍胡乱的点了点头:“元姑娘,那我能进来吗?”
“世子爷请进。”
李巍正好衣冠。
他拿起桌面上的剪刀,对着自己的胳膊划了道口子,又赶忙拨开流苏,大步走了几步,将血滴在床面的帕子上。
他这些动作做得太快,像是一瞬间的事情。元芷难得惊疑,她看向李巍已经快愈合的伤口,不耻下问:“世子爷这是在做什么?”
李巍的面上已经红了一片,他嘟囔着回:“我朋友说,洞房之后,喜帕上就会落红。”
李巍不解的看向元芷的瞳孔,疑惑又不确定:“他说,这是一个姑娘贞洁的象征。”
可是,为什么洞个房,就要把人家好端端的女郎弄流血啊?
李巍也不太理解,他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反正,皇祖父会派人来收这个帕子的。”
元芷也点了点头——养父并没有娶妻,生父也没有续弦,没人教过她这些基础常识。
在元芷心里,南朝向来对女子苛刻,让女子流血这种事也不太新奇。
李巍将帕子上的血弄干之后,看向元芷:“那我叫他们进来了啊。”
元芷点了点头。
等两人吃完饭后,已经到了辰时三刻。
李巍将元芷扶上马车后。
他也进了马车,向元芷歉意道:“皇祖父不喜欢有人在京城内骑马。昨日是成亲之日。因此,皇祖父对我的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无奈道:
“但是今日,我也只能坐轿了。”
“皇祖父为人很是宽和,你不要害怕。如果想走的话,可以和我说一下,我们再回王府。”
李巍细无俱事将皇宫内的事情讲给元芷听,末了,总结一句:“你不要害怕,谁敢挑衅你。你就过来告诉我,看我不给他打得满地找牙。”
元芷抬眸看着他的动作。
他说着的同时,还挥了挥拳头:“别害怕,有我呢。”
李巍话音刚落,垂下眸子便发现元芷睁着一双眼睛一错不错的盯着他看。
轿帘被风吹开,刺亮的光影笼住她的大半面孔。唯有这双眸子里淌着极淡极温和的笑意,似乎他是她的全世界。
李巍愣愣的看着元芷的眸子怔了片刻。
元芷先错开眼睛。
李巍又怔了片刻,他才回过神,不自觉的摸了摸滚烫的耳垂,连忙垂下脑袋,不忘嘱托:“元姑娘,你不要害怕。”
他翻来覆去的说着“不要害怕”。
这算是元芷十七年以来,听过得最多的一句话。
她不自觉的颤了颤眼睫。
马车行得很快,不久便到了皇宫。
李巍跳下马车,小心的将元芷也扶了下来。
“宫内不能坐轿,需要走过去的。不过,皇祖父的御书房不算太远,走一刻钟估摸着就到了。”
青板石铺成的小路被两排巍峨的红墙坚实的围住,路面是有些潮湿的,从宫门抬眼望过去,像是一眼看不到头的阴沉压抑。
宫门被宫人重重的合上,“轰隆”一声巨响,扬起巨大的灰尘,将空气都沾得粘腻又密不透风。
御书房不远。他们绕过两个一模一样的半圆形拱门,再往左走几步,便到了。
李巍始终虚抚着元芷的手腕,他看向旁边胖乎乎的太监,酒窝溢了出来:“长喜公公,皇祖父还在吗 ?”
长喜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世子爷,赶快去吧。圣上已经等候多时了。”
长喜将视线移到两人扶着的手,眸中显过一抹惊奇,这才细细的打量起这位世子妃。
世子妃个子看起来比一般女子要高了些,即便是他见过了这么多的美人,也不得不承认一句。
世子妃是个难得大美人——眉眼和她的母亲略微相似,剩下的五官却和她母亲的样貌完全不同。
长喜混浊的眸子恍惚了一瞬,他连忙止住思绪,低眉顺眼: “世子妃。圣上就是和您谈谈家常话。”
“谢过内侍。”
御书房的檐前镶着细碎的金珠和金线,夜明珠放在上面,透出些柔光。
“可算是来了啊,”文平帝翻着手中的书,掀开眼皮,扫了一眼李巍:“朕还以为要等到黄昏呢。”
李巍携着元芷上前几步,跪下行礼。
“免了,起来吧。”
旁边的内侍眼尖,将热茶递给元芷。元芷双手捧茶,俯身行礼道:“孙媳请圣上用茶。”
文平帝倒是没和元芷计较,将茶接了过来,喝了一口,又看向李巍:“子言啊,这以后你算是成家了啊,可千万别再混迹于茶楼酒肆了。”
李巍笑了起来,酒窝若隐若现:“皇祖父,你不是说文人就应该要多去茶楼酒肆,看看民生,找找灵感吗?”
文平帝将书放下,横了李巍一眼,吹胡子瞪眼道:“你算哪门子文人,读了那么多书,可会做一篇文章?”
李巍悻悻的摸了摸鼻子,说不上来话。
“罢了罢了,过来,”文平帝又将手里的书拿了起来:“你看一下这篇文章,说说它有什么意思。”
文平帝的声音又平淡了些:“世子妃可以去皇后宫中坐坐。”
元芷刚准备俯身行礼,李巍朝元芷眨了眨眼:“皇祖父,让阿芷也留下吧。”
文平帝一愣,这个孙子他是知道,从小不喜欢姑娘靠近。这倒是头一次,看见他对一个姑娘如此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