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只有吃过才知道啊。
养父有些疯癫,只要元芷一不符合他的心意,就立马将她扔在山野之上。
除了第一次骑着白马将她从狼群里救出来的小男孩之外,再也没人救过元芷。
她只能依靠分辨山野上的食物,从而活下去。
李巍并没有怀疑元芷话中的真假,他看向元芷,笑意清朗:“元姑娘,聪慧又心善,子言……”
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脱口而出想要说得话,瞳孔猛然张大了些,低垂着眸子:
“子言会上书给圣上的。”
他是不会上书的——他所处的位置像是悬崖,猜疑像一把刀重重的横在他的头上,稍有不慎,他就会跌入谷底。
元芷知道,但她仍是控制不住接道:“世子爷,妾认为,可以找到当地声望较重之人,将食用办法与此人细讲。”
反正要离开了,元芷的眉眼弯了一瞬,她轻声道:
“史书曰:苛政猛于虎。最关键的还是,税收。”
点到为止,却暴露了自己。
现在这种时候,仍是没到吃树皮树叶的时候,而这也只能解决一时之急。关键的还是税收。
李巍听完她的话,猛然抬头看她,眸光闪烁不停。
元芷动了动唇——这话显然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女郎说不出来的。
李巍眸色复杂,他俯身行礼:“谢过,元姑娘。”
各怀心事,又各自猜疑。
风从远方吹来,榆树沙沙作响。李巍高马尾上束得发带飘到他的眸前,遮住了他的眸色,只能听到他说,
“元姑娘若以后有自己的前路,尽管告知子言,子言谨代表晏清王府作为姑娘的后盾。”
两人无论面上如何,却都不是傻子。
街道小偷之事、猜谜失踪之事、失火之事甚至九皇子之事,都猜忌甚重。
而现在,本就算是摇摇欲坠的窗纱纸更加破了,似乎在寒风中艰难的避免被打破。
两人一路无话。
马车停到庄子门口时,李巍如往常一样率先跳下马车,面上仍是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伸出手来:
“元姑娘,请下马车。”
他总是这样,看向她的时候,眸中带着笑意,伸出手的时候。
他的掌心向上,白净的手面上纹路清晰而明显,错综复杂呈现在元芷的眼前。
元芷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她以前,有人对她说过,语气认真又张扬:
“我母妃说过,手面朝上是一种祈求的姿态。”
“所以,我是不会对任何人祈求的。”
“我讨厌祈求这两个字,有手有脚的,凭什么要我祈求他人?”
元芷遮住眸中的神色,她伸出手放在李巍的手面上。
海棠庄子沿路上大多种得槐树。
这倒也正常,槐树榆树这种东西好种,普通的贫民百姓也养得活。富贵人家看这种树翠绿又迎展,心生欢喜,也做得多。
元芷轻声道:“这种,也可以吃的。”
江南不种槐树的——清河崔氏以前有位家主认为此树不太吉利,便让人将槐树全部拔了,种上了其他树苗。
她话音刚落,衣角似乎被紧握了一下。
耳边传来比平常更为低沉却又艰难保持着笑意的声线。
她听见他说,
“元姑娘,别说了。”
风从西南角的方向又沉又重的打了过来,槐树随着风哗啦的转了起来,而他的声音细小得几乎不可查,嗓音发颤。
风吹拂在她的面上,灰尘扬了起来,元芷被风抚得无可避免的闭上了双眼。
水光不知道从哪里掉了下来,落在一触极离的叶上,沉沉的撞入地面。
李巍仍是拽着元芷的衣角,可他却始终落后元芷一步。
庄子里有人高声喊道:
“奴婢/奴才请世子爷世子妃安。”
风终于止住了,那些不为人知的往事和心思又重新的掩埋在时光之中。
知道往事的人死得死,失踪得失踪,疯得疯,遗忘得遗忘。
唯独她守着这段破碎的日子,难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