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小世子查案了没有?
还是没有。
不过,今日小世子带着他的新妇出了城门。线人来报,据说是要去晏清王府的海棠庄子。
然而,小世子随了他母妃,出门在外都不喜有下人跟着。但小世子为人向来招摇,从晏清王府的马车就能窥见一二。
马车通体是石蓝色的黑楠木,上面勾勒着麒麟的标志,四角处挂着金丝铃铛,镶金嵌玉的窗牖上挂着冰丝窗帘。
良驹慢悠悠的行驶在城中。
城门校尉姓王,长了张国字脸,面容看起来威严,极有气势,算是南朝难得的“固执人”。
一路被贬至此,也不忘初心。
王校尉虽知这是晏清王府的标志,但仍是硬着头皮道:“请轿内人出示腰牌。”
李巍眉眼弯弯的掀开轿帘一角,将玉佩递了过去。王校尉将玉佩接住之后,细细的打量一下,连忙呈给了李巍,又将税收记在宣纸上。
马车这才得以通行。
海棠庄子确实离皇城有些距离——它在皇城西南角的方向,大概离皇城有三百里。
今儿也确实有些燥热,沿路上草木不生,懒趴趴的贴在地面,明明在皇城算得上翠绿的叶子,出了上京,便一片枯萎的样子。
路上没什么人,偶有人也是穿着单薄的衣料,在田地里耕种。
李巍不敢开窗,他害怕看到一张张沉默到几乎麻木的面孔。
他坐在马车上,几乎到达了坐立不安的程度。
因为心中有责任,而自身没能力,所以导致两不相配,焦虑和难堪也由此而生。
元芷小时候是住在江南横塘的一处庄子的,庄子里人烟稀少,但并不富裕,苛刻的税收,大旱的庄稼——吃饱肚子就成为了一种难得的奢求。
但元芷从小便聪慧,她只跟着养父上了一次街之后,便发现了百姓甚至官员对文人的推崇。
养父每日要去书院授书,没人管她,她便偷偷溜到街道上扮成男孩,在街道上说书。
许是看她长得剔透,又许是看她说得精彩——每每如此,元芷便能得到许多铜板。
她那次如同以往一样上街,看到被关在笼子里形同物品一样的玄青,她一时出现了恻隐之心,便买下了玄青。
玄青小的时候只爱跟着元芷,除了元芷,谁靠近都凶狠的盯着旁人看。
元芷无奈,只能将他带回了家。
而这也是他们噩梦的开始——养父发现了元芷偷扮男装的事情。
那日大旱已有几日,庄稼枯黄的耷拉在地面之上,却高元芷几乎一个身子。
她被丢在山野之上,入目是高大又深到发青的树,低眸便是枯黄得如同稻草一样的庄稼,远处有着狼叫嚣的呜咽声。
养父几乎癫狂:“沅芷,你是个女郎。你为什么要做些女郎不应该做得事情?你从哪里识得字,偷学得吗?你就这么喜欢抛头露面,勾引男人吗?”
这话几近恶毒,却是对着一个尚且十二岁的女童所说。
元芷以前便怀疑养父脑子有病,这下更加确定。
她天生似乎少了心脏,对于这话没有一点感触。
什么做叫女郎不应该做得事情?天地之大,女郎也有看书识字的能力,也有砍柴拿刀的能力,凭什么要禁锢在死板的条纹之中,恪守在封建的规矩之下。
先人定下的规矩,后人打破之后,再往后的后人便又要遵守后人定下的规矩。
你不遵守规矩,你就是异类。
真是可悲。
规矩,难道不是用来打破的吗?
元芷深深地闭了下双眼,耳边突然想起道清朗又小心翼翼的声音:
“元姑娘,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元芷睁开双眼,她的唇边带出一抹笑意:“世子爷,可能是因为没怎么坐过得马车,妾身的头有些晕。”
她的话音刚落地,李巍便叫马车停了下来,清亮的瞳孔看向元芷的眼睛,体贴道:“元姑娘,下来走一走吧。”
元芷闻言震惊的看向李巍,她自是看出李巍对于乡间道路的抵触。
李巍没看元芷的面色,她一手掀开轿帘,似是看了一周,才转过头欣喜对元芷说道:“元姑娘,这边有树荫位置,我扶你下来走动走动。”
元芷顺从的点了点头。
榆钱树稀疏的在道路两旁分布着,东边沟底有弯青绿透亮的水流,阳光洒在上面,一片波光粼粼。
马车内闭塞的空气被山野间清透的空气瞬间取代,浑身上下都似乎清爽了不少。
隔着水沟的一边是是枯黄的庄稼地——近来大旱,收成不好。
李巍将视线移到上面,定定的看着。
往南朝四周出发的暗卫始终没有回来。难道就真的找不到一种食物易于种植易于食用却又不受大旱影响吗?
“妾身在横塘时,那边的收成其实也不太好。但横塘好歹是江南,南方鱼虾产物过多,因此,倒是解决了妾身的燃眉之急。”
但,这是北方。
元芷说完,突然摘了下垂落在沟边的榆钱树叶,她惊奇的抬眸看向李巍:“世子爷,我上次去看病时,看见药房中有大夫拿此入药。大夫说此物浑身是宝,叶、果都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