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二年六月十二日,君凝烟在这一个月里给自己设定的任务就是跟踪荀慧。
可是,一个月下来都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每次放学的时候,荀慧都是去台球馆或者去喝酒,基本很晚才会回家,有时候索性不回去。
有一次跟她到家楼下,等了半天,但未曾传出吵闹声,很平静。
可能,过于正常就是不正常所在。
君凝烟没有去跟在荀慧后面,而是一直在附近观察她的父母。
每到周末,君凝烟就来这边蹲点。
荀慧的母亲,是个就如以前在照片看到一般明丽的女人,喜欢笑。常常带着荀慧的弟弟去上补习班,经营着一家照相馆。
弟弟很小,才上小学。
经常去店里帮忙的应该是荀慧的继父,看起来是个和蔼的人,经常脸上挂着温和的笑。
君凝烟始终没有头绪,究竟是什么原因才导致荀慧的自杀。
难不成是重男轻女?还是因为母亲二婚?
她都不知道,很无力,只能靠猜。
有一次她说想去荀慧家玩,直接被拒绝,说家里乱。可是看荀慧妈妈店里整理地特别整洁的样子,就不像家里特别乱的。
荀慧不想让她去家里,这点是很可疑,但是又无法,总不能硬闯。
“你晚上去我家吗?”君凝烟笑嘻嘻地凑近荀慧,去撞她的肩膀,“我们一起写作业,我爷爷做的可乐鸡翅特别好吃。就他上次问我在学校里玩的好朋友是谁,我说是你。他就让我带朋友回家吃饭,去不去嘛~都做好了!”
荀慧拉书包拉链的手停住,目光缓慢地抬起,很轻地落下一个字,“好。”
吃饭这件事,是提前和爷爷说好配合她演的一场戏。
距离六月二十八日,只剩半个月时间,她什么头绪都没有。有时候不知道自己在干嘛,甚至觉得面前的荀慧其实就是二十五岁的荀慧,只是隐藏地比她还好而已。
“来,你先穿我的拖鞋,我卧室里还有一双。”君凝烟说着就跑去卧室,故意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出去。
出来的时候,发现爷爷正在把菜端给荀慧,对视间还朝君凝烟眨了一下眼。
君凝烟岔开视线,老顽童,可别太刻意了啊。
一顿饭间,爷爷套出的话还是挺多的,果然老人问话就看起来更像关心一点,而她就跟八卦一样。
可是听下来,荀慧也只会说好,继父对她很好,妈妈也很好,弟弟很听话,什么都很好。
真的那么好吗?
她不知道。
君凝烟送荀慧下楼,俩人走在小区的小径上。
或许是因为来她家吃饭,还把妆给卸了。
她看向荀慧的马尾,永远是高高的。这高马尾,是她对她印象最深刻的点。
大多数人都直接绑在脑后,或者低马尾。
而她却一定要很高,很紧,甩起来的时候要能够随风飞扬。
她曾经问她为什么一定要把马尾绑地这么高。
荀慧的回答是:因为要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十六岁的君凝烟不懂,为什么要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呢?
明明每天都穿着一样的校服,写着一样的作业,听着一样的课,怎么会不一样呢。
于那时的她而言,最大的不一样的就是成绩吧。
现在的君凝烟好像懂了一点,因为在每日疲倦、困乏的高中时代,每个人的眼皮都是垂着的,头颅都是低下的。
这高高的马尾当然和很多人不一样。
“烟烟,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荀慧停住脚步,看向她。
君凝烟听到这个问话,握着扇子的手指蜷缩起来,映出泛白的关节,喉咙抑住不住地发涩,她感觉到自己的舌苔都是苦的。
因为我之前犯了一个错误,在赎罪。
“你值得啊!”说完又觉得自己过于矫情。
换了一副轻松的口吻继续开口:“我们好歹也认识一年了吧,你我都是彼此在班级里最好的朋友。我对你好不是应该的嘛?也不算多好吧,吃一段饭就是好啦?那你下次也把我带去你家,作为补偿。”
荀慧将书包袋子放下来,拖在脚上,又重新紧了一些,“我感觉你和之前有点不一样了,以前你不太喜欢跟我交流家里的一些事情,现在却总是有意无意地想要套我话。”
其实荀慧这话没错,她这看似不经意的试探,是个人都能感觉到反常吧。
君凝烟继续往前走,没有等她。
现在摊牌嘛?
似乎太早。
可是不说明的话,所剩的时间也不多了。
“荀慧,你想过死吗?”她还是问出了口,“江寒说,我们夜跑遇到你的那天,你们本是想去河边做游戏的。而游戏却是你跳河,他们谁救你上来,你就和谁恋爱。可是我问了江寒和郭瑞奇,他俩根本就不会游泳,那你呢?你会游泳吗?你考虑过后果吗?如果救不上来呢?”
江寒并没有告诉她,那天晚上的事情。
君凝烟知道,荀慧也不会去问他的,在她眼里这些事情都不太重要。
可是,重要的是什么呢?
生命真的不重要吗?
“哦,我不知道他们不会游泳。”荀慧把书包重新背回到肩上,跟上来,漫不经心地随意开口。
“你撒谎,你知道。”君凝烟反驳她,“为什么把生命当做儿戏,是什么事情让你产生了这些念头,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难道都不能解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