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祠堂灰蒙蒙的,弥漫着一股子燃尽香灰味,虽已立夏,可祠堂内还是阴恻恻的。
萧奕时从列祖列宗的牌位前一一走过,停在了自己母亲梁蘅牌位之前,上面供着的瓜果已腐烂。
萧奕时取出帕子,将母亲牌位上积的一层厚灰拂去,脸上染上一层薄怒,淡淡道:“都给我拿去扔了!”
“这些人!”储桃气得急了眼。
“迟早要他们好看。”萧奕时说着,扯出一块稍稍干净的蒲团,跪在母亲的牌位前默颂经文。
储桃拿起角落里破烂的扫帚,简单收拾完落了灰的祠堂,萧奕时还在跪着。见着小姐眼下这般,她忍不住心焦:“小姐,老爷要是不消气,那我们会不是一直被关在这里!”
萧奕时却处之泰然,她慢慢道:“关在这里也好,若不是我刻意激怒了父亲,说不定就要入宫去敷衍应酬了,累得很。”
储桃却坐不住,在祠堂里不停地踱步。直到如碎金一般的夕阳洒落到门窗之上,染上淡淡的红晕,突地,一道黑色的影子印在上面。
萧奕时抬头望去,唇边弯起弧度。找事的人来了——云姨娘的远房亲戚王总管。云姨娘真是苦头吃少了,现在还敢来招惹她。
王总管长得肥头大耳的,走路时,身上堆积的肥肉也跟着一摇一晃起来,身为下人,却浑身穿金带银,看上去像只躲在主人家,吃得盆满钵满的大老鼠。
王总管将食盒重重摔在地上,夹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大小姐快吃吧,可别饿坏了又“生病”倒了,倒时“又”赖在我们姨娘身上。”
储桃不理他这小人,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食盒,打开一看,眼睛都红了:“这怎么是馊的!”
“没事。”看着眼泪都要掉下来的储桃,她安抚了句,才瞥了一眼食盒里的剩饭,看都不看王管家,只道,“不劳废心,储桃送客。”
储桃直接把人往门外推,这下手极重,王总管身上的赘肉都不停抖搂。光看着不痛快,她还在身后给他补了一脚。
“诶呀呀,谁踢我。”王管家被踹得一个趔趄,差点在门槛摔了个狗啃屎。
“本小姐,不服就去告诉你主子,下次踢到你服为止。”萧奕时对着王总管做了个鬼脸,便将门“砰”得一声关紧。王总管摸着屁股看着紧闭的大门,恨得牙痒痒。
储桃看着那悻悻然的背景走远了,忿忿不平道:“狗仗人势的东西,竟拿这些糊弄我们。”
萧奕时看都不看这些潲水剩饭。
“放心,我们很快便能出去的。”
萧家祠堂本就萧索,夜里时分就更阴冷了,只有几根蜡烛,还留有一丝余温。“小姐,这夜里这么冷,若是再不出去,您会冻出病来的!”
萧奕时见储桃耷拉着脸,便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半晌后,她笑容乍现,示意储桃道:“听!”
蟋蟀在外头树林里稀窣作响,本该寂静的夜里,传来了脚步声。
“有人来了!”储桃惊疑不定。
她点了点头,心下也砰砰跳起,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
她带着储桃伏在门边,听到一老媪在门外说道:“小姐,老奴来救您了。”
萧奕时目光流露喜色,储桃也是欣喜若狂,“小姐,这是?”
“我早就知道父亲不达目的不罢休,既然这样,当然要安排好后路,还是赶紧回塞北为妙。”
门锁一落,萧奕时将门推开一个缝,环顾一圈查清四下无人后,一把将刘嬷嬷拉了进来。
“嬷嬷来时无人发觉吧?”
刘嬷嬷上下打量了一会她,眼眶里已隐隐染上泪花,哑着嗓子道:“小姐长大了,夫人在天之灵一定很开心。”
萧奕时知道情况紧急,也不过多寒暄。
“东西带来了吗?”
刘嬷嬷点点头,从破布旧衣里头掏出一块藏着的腰牌,递给她。萧奕时接过察看一番,这才松了口气。
“给太师府林小姐的信送了出去吗?”
刘嬷嬷连连点头,“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不敢忘,小姐披上斗篷,马车就在外面候着。”
萧奕时拉着储桃,跟着刘嬷嬷离开了祠堂。满地的枯枝被踩的吱呀作响,刘嬷嬷手里握着一把火把,萧奕时和储桃跟着几经弯绕后,便到了一片简陋的木屋旁。
宰相府中竟还有这样的地方。
“嬷嬷,这是哪?”
刘嬷嬷语速不自觉加快,“这里是后院的柴房,犯了错的下人往往会关到这边,平常鲜有人来,往这出府最安全不过了!”
眼见着那扇小门就在眼前,一道尖锐的男声却划破了夜里的静谧。
“何人在那!”听这声音,是上午那讨厌的王总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