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然知晓昨日究竟是什么情形,只是黎夕云想在他面前撇清自己,也没那么容易。
黎夕云没料到他会如此发问,呆坐在原地,半晌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那个叫兰芝的婢女刁顽得很,诡辩起来:“我家小姐心善,自是不能见死不救。”
齐景绍挑眉,话语锋利:“孤问的是你家小姐,出去。”
黎夕云脸瞬间煞白起来,把兰芝轰了出去,哆嗦说道:“夕云知道昨日之事瞒不过殿下法眼,可金砖实在狡猾。还请殿下念在夕云揭发有功的份上,原谅夕云冒失。”
微风从窗内飘进来,带起他绣着蟒纹式样的衣角。栩栩如生的蟒露着獠牙,大有行动之势。
他不是看不出黎夕云想除掉金砖之心,此举,只怕是打草惊蛇了。
他自会慢慢解决,眼下倒是让黎夕云明白局势颇为重要。
“自太傅任职来,孤对你较旁人确实亲近几分。”
黎夕云眸中忽然闪现惊喜之色,会错了齐景绍的画外音,委屈说道:“殿下不知道,金砖当时说话尖酸刻薄,不懂半分规矩。”
齐景绍心不在此,慵懒问道:“她怎么你了?”
黎夕云愤愤说道:“殿下明明不会和萧家那位成婚,金砖个乡野之人竟拿她讽刺我。”
齐景绍蹙起眉头,那古潭一般幽深的眸子半眯起来,可他下一句话却像是破了盆冷水,浇灭了黎夕云的希望。
“既然说不过她,便该有自知之明,少去招惹她。”
齐景绍直身站起,淡淡扫了她一眼,“孤以为昨日对你说得很清楚,看来你并未理解孤的意思。”
“在孤的眼里,你连妹妹都算不上。”
黎夕云身形一颤,弱弱说道:“是因为夕云寻觅郎婿一事,殿下介怀吗?”
她面容悲苦,戚戚说道:“夕云以为殿下知晓夕云这些年在府中的苦楚,许多事情夕云不是夕云能左右的。夕云知晓因为孝仁皇后的缘故,殿下不便与萧家退婚,夕云并不在意,夕云只求一个良娣之位,良娣而已啊。”
齐景绍已然失去耐心,“出嫁之时,孤会给太傅府送上一份厚礼。至于孤会与谁成婚,不是你该管的。”
当日傍晚,金砖守在翠梧书斋门口,等着和锦天换班。
可锦天出门脸上晦涩的神情,便让她心一沉。
看来今日齐景绍心情不好。
金砖心里暗暗打气,可一进门低气压便扑面而来,犹如进了一个冰窖一般。
主位上的齐景绍面色冷峻,不知道又是谁惹到他了。
她将手中的茶递到齐景绍手边,便后退到侧面。
齐景绍斜眼看了她一眼,入口时却不满地轻嘶一声,“你是想烫死孤?”
金砖心里狐疑地很,不是和往常一样吗?
她又拾起桌边的蒲扇,轻轻扇动起来,可齐景绍却还是不满意,蹙着眉头,似是嫌她把奏折吹乱。
金砖索性放下手中物件,不明所以起来,“殿下既不喜我在旁守着,我就叫锦天公公来了。”说完便转身欲走。
“站住。”齐景绍冷声叫停了她。
金砖负气走到齐景绍身侧,也不知他吃错了什么药,真是难缠。
“孤记得,你在汴京还有其他亲眷?”
金砖色变,这莽夫怎么提起这个。
她准备囫囵过去,“殿下既救了我,自要留在东宫好好报答殿下。”
齐景绍面容俊逸,却相较之前多了些寒意,惹得金砖生怕说错话。
“你阿父至今生死不明,你也该见一见他们。”
齐景绍直视着她,话锋一转,“不如孤帮你将他们请到东宫来,说不定还能提供一些你阿父一案的线索。”
若是请梁叔叔来,可不就穿帮了,她连连否道:“殿下政务劳心,这些小事不劳殿下挂心。”
“塞北战事不断,你阿父一事岂能是小事。孤真正疑心的是,你阿父的失踪和护国将军逃不开干系。”
金砖对向齐景绍意味深长的眸光,一阵心悸从蹱底涌上心头。
她讪讪道:“此事和护国将军有何干系?”
和齐景绍相处的日夜如履薄冰,金砖生怕有什么马脚露了出来,惹他生疑。
齐景绍冷声说道:“孤的人禀报,你阿父与节度使常首交恶,与护国将军交好。若是护国将军利用你阿父对付常首,也未尝不可能?”
“梁氏衣坊虽与护国将军府无明面利益往来,可若是梁衡有反心,梁氏衣坊也脱不了干系。你阿父一事,只是个引子。”
案上的烛灯光芒忽明忽暗,齐景绍忽然提起梁氏衣坊,看来黎夕云还是出卖了她。
那他此举,定是试探她。
金砖眼眸晶亮,轻快说道:“殿下不早说,我上回探亲,便寻得是梁氏衣坊的管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