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春猎过去已然一月有余,皇帝回宫后也曾下令抓捕刺客,查出幕后主使,但一个月以来却还是没有什么进展。
其实在一开始,商丘皇帝和朝中各路大臣一致认为这批刺客是漠北派来刺杀商丘皇室的,而被盛玄胤带走的萧泠也一定是被绑架为了人质,是漠北人想要用来和商丘谈判的条件。为此,商丘帝后二人已经做好了为萧泠倾尽一切的准备了。
可是谁都没有料到,当第二日清晨商丘的御前侍卫在山洞中找到二人时,盛玄胤已经身负重伤且高烧不退,导致他整个人昏迷不醒。而与他一起的萧泠却是毫发无伤,唯独一双杏眼哭的通红。
于是,知道了事情经过的皇帝将盛玄胤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府邸,里面景色设施都是一流,连给他看伤的大夫都是从皇宫出来的御医。
对萧泠来说,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日盛玄胤躺在床上,一张清冷高贵的脸苍白得可怕。她看见御医解开她在山洞里临时给他包扎的布条,染血的梅染色裙角下是深可见骨的箭口。
耳边熟悉的招呼声引得萧泠回神,她抬头,只见南风馆的老鸨远远地就扭着腰肢往这边凑过来,手里还不停地招呼道:“哎呀,稀客呀公子!”
萧泠笑而不语,在老鸨的引领下再次上到了二楼的超级vip专属隔间。只见老鸨直接问道:“殿下此次大驾光临,有何吩咐?”
见她知晓了自己的身份,萧泠也不打算继续装。于是她也开门见山地说道:“自然是有事相求。我想要你帮我收集一些火药。”
老鸨闻言微怔,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火药?”
老鸨眸光飞快闪过一丝情绪,但她脸上依旧挂着专业的笑容,道:“殿下既然开口,我定是没有任何理由不答应的。殿下放心好了,此事交给我,一天之内搞定!”
听闻此言的萧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余光瞥到身后的豆蔻,给了她一个眼色。豆蔻与她十分默契,几乎是立马就领会到了萧泠的意思,继而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放置在朱木红漆的桌面上,磕出轻微一声响。
她没有再说话,低头朝老鸨摆了摆手,老鸨立刻就准备起身离开,却在走到门口时被萧泠叫住。
萧泠目光盯着从窗外溜进来的一束阳光,头也不转地道:“唤宋非晚来为我弹一曲吧,我好久没有听到他的琴声了,居然还有些想念呢。”
老鸨闻言笑弯了腰。她连连应着,朝门外的小倌甩着手帕:“去,把宋非晚找上来。”
说着她又转头看向萧泠,笑得谄媚又奉承:“那就不打搅殿下了。”
话毕,老鸨便面向着萧泠缓缓退了出去,只留下萧泠和豆蔻二人。经过上次来南风馆的经历后,豆蔻说什么也不肯离开萧泠半步,萧泠拿她没办法,便也就放任她跟在自己身边了。
约莫过了几分钟,门阀被推开的声音响起,萧泠闻声懒懒地掀起眼皮,余光瞥见一袭月白色薄衫的宋非晚缓缓推门而入,怀里还抱着他的那把古琴。
萧泠见此情景抬手示意他落座,豆蔻蹲下身子,动作娴熟地为二人沏了一壶热茶。
宋非晚摆正古琴,挽过长袖便将十指虚置于琴弦上方,轻轻抚平琴弦,随即以修长的手指拨动着琴弦试音。
耳边是如山间幽泉般清脆空灵的琴声,萧泠身子微微后倾靠在椅背上,右手伸出一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桌面,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宋非晚一双眸子全神贯注地钉在面前的琴弦上,旁若无物地弹奏着。萧泠和豆蔻倾耳听着,没有人出言打断他的独奏。直到一曲毕,宋非晚抬头看向她,萧泠这才开口,语气放得极其轻缓:“方才这一曲,叫什么名字?”
宋非晚右手拂过琴弦,神情淡淡:“一曲月华,献予殿下。”
萧泠眉头轻轻一挑,笑道:“想不到你消息还挺灵通。若是个完人,怕是……”
话说到一半萧泠突然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闭了嘴。她不知道宋非晚也没有看清她的口型,只得轻咳一声岔开话题:“你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
放在琴弦上的手指微微一滞,宋非晚抬起眼睫,眸中尽是惊愕与无措之色。
“殿下,草民……低微卑贱,能在这世道中存活于世,已经是心满意足,不敢有额外的想法。”
他婉拒着,话音略一停顿,继而转移话题道:“倒是那漠北二皇子,听闻是为救殿下身负重伤,殿下不去关心他的死活,怎地来此地过问草民的事?这实在是让草民……十分惭愧。”
“哈。”萧泠听见这话差点被气笑,她扯了扯嘴角,有诶无奈道:“倒也是你才敢这般与我说话了,换做他人怕是巴不得我对他上心。”
她说着,端起茶杯送到嘴边,浅浅抿了一小口茶水:“不过你大可放心,盛玄胤身体恢复得很好,右臂没有太大的问题,就是可能会有点影响他之后用右手习武或是……”
说到这儿萧泠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改口:“罢了,反正他也不会武功。”
话虽这么说,但萧泠在说出这句话时连握着茶杯的手都在忍不住细密的颤抖。
她深吸了一口气,继而对宋非晚道:“无妨,我本就准备晚些去看望他。”
萧泠说着就要起身,扭头示意身后的豆蔻放了一锭银子在宋非晚面前,道:“今日这一曲月华,我很是喜欢。”
直到二人走到门口处,沉默良久的宋非晚起身拱手相送,终于开口,声音如那曲月华般清清冷冷:“草民恭送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