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厚树本意是想引他说出一句有的,然后就可以借此探讨一下爱一个人却给她带来困扰的情感能不能称爱情的这个话题--却没想到金李焕瞟了她一眼,只说了一句--“你说呢?那个人就站在我面前......”。
这下姜厚树说不出话了,一口气憋在嗓子里,生生地给咽了下去。
她沉默着,等他给自己办好手续。
只不过直等到姜厚树腿酸脚软,直到整栋楼的人都下班了,金李焕埋首灯前,也没动那轻飘飘的信封一角。
姜厚树在等待的过程中有无数次想要直接甩手出去的想法--只不过却还是忍耐住了。
得益于她从小框架底线的束缚,她做不来这种事情--乖张地特立独行--所以只能耗着。
而站在那煎熬的间隙,她也曾恨过自己为什么如此软弱,不敢一走了之--她心里知道那是被驯化而来的本能,却还是不敢触碰--人生来就是野兽,触碰底线,不按规则就被人会如同杂技团的动物一般,施加酷刑从而得以矫正--即使他们那规则也是被驯化而来的......
那么愁闷的静寂里,姜厚树的心如同荒野一般苍老了岁月,她困倦的眼不禁看向桌上那个男人的脸,不禁一瞬间闪过想要知道他心中想法的念头--他心中会是求而不得的苦闷,还是恼羞成怒的扭曲呢?为什么要让自己白白地站在这里,站在他面前,就像一个犯了错的小孩--明明她没错的,却无端地愧疚了起来。
姜厚树垂下眸,一滴热泪从眼眶流出,穿过了时间的灰尘间隙,落在了那冰冷的地板之上,像是在湖心砸起的涟漪一般,搅动了时空。
姜厚树哭了起来。
据说那天姜厚树哭了很久,但出来后还是和以往一样工作了。
谁也不知道那天那个房间里的他们到底说了什么,但没人敢问,也没人敢讨论,他们也就那样静静地和以往那样相处着。
似乎什么也没改变过。又似乎什么都又改变了。
那是个难得的阴雨天气。
窗户都雾化了一层蒙蒙的雾气,让人的心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看不到的屏障。
而姜厚树静静地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那里,然后在他进来的时候收拾东西出去了。
金李焕动了动唇,还是没说出什么。
只是坐到她刚刚那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一片阴沉,心中也覆盖上了一片阴霾。
慵懒地趴在了带着她手肘温度的桌上,几个瞬息间陡然发现了什么,他的目光瞬间犀利了起来。
他凑近那被再次雾化了有些模糊的字眼,笔锋棱角全都是她的模样——RaY, I Love You.
Ray, Ray.......在那个普通的英文名字后面加上大写的Y,是他独有的签名痕迹!
他的心于是怦怦跳了起来,像是被大人重力压得不知所措的弹簧,到处乱跳。
他想追出去那个身影,但想了想,还是趴在了原地。
只是这样想着,侧着的脑袋却是埋到了双肘交叠的中间,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声音无比悦耳。
像是春夏到炎热三伏天里看到一片绿荫都所未能及的欢愉。
番外
那次是他们第一次、也或许是最后一次看完电影的时候。
金李焕颇为绅士地送她回去--即使姜厚树看上去并不领情。
站在最后告别的路口,他终于犹豫着开口了,“请你和我在一起……”。
她于是冷静地看他,眉目带惑,“是什么又让你有这样的想法?”。
“你不是跟我约会了,还去看电影了吗?”。
她顿了顿,“和好朋友也是可以这样的--虽然我几乎没有朋友,但也不妨碍我有正打算这样相处的可能”。
金李焕脸色蓦地惨白了起来,整个人也似乎摇晃了一下,似乎天旋地转。
姜厚树于是有些于心不忍了,默了默,还是温言劝慰,“我的生活向来没感受到什么温暖,所以也不打算找人共度一生。但就是那次,在我们出外、因为暴雨陷在山庄里的那次,你借了电风吹,蹲在走廊外面吹干我的鞋子以后,我才……”,她低头笑了笑。
“一般来说,那种失误有一次了,下一次我就会规避的,但即使后来在雨天里,我也还是穿那样的鞋子--因为这样我就能一直回忆起你带给我那样的美好了--当然这也是为什么,现在我会同你站在这里的原因......”,她说。
“如果你愿意留下我的话,那么我想,你的那个温暖不仅会好好保存着,而且会持续散发出更大的温暖……”,他有些急切。
“不……”,站在玄路灯下的她却冷酷的拒绝,“生活会磨掉那样的温暖--或者说,是把会把我燃烧死的”--我对于不是自己的东西都能保持礼仪,但对自己的所有物却都精神有限。
金李焕疑惑地看着她,目光在她的脸上搜索着答案。
姜厚树却在路灯之下低下了头,似乎这压根就能掩藏她心中的落寞与邪恶一般,思考良久,然后她才抬起了头,笑了一下,“比如说我有一个新东西,不想要了,也不想给别人,要扔掉又舍不得的话,那么我会把它弄坏了再扔掉--那样就不可惜了--所以我不会随意把什么东西划为自己的范围,也对很多事都不在意了。如果你要让我在意你的话,那么当我不能再在意你的时候,你让我拿你怎么办好呢?你想过这个问题吗?”。
她的眉间闪过一丝愁苦,然后凄然笑了一下,“我想过--所以我的答案是不......”。
静静地,她躺在血泊之中。
那是金李焕第一次勾到姜厚树的手,只不过却像一个死物,手指不能并拢.......
他在她被送去医院之前握过她的一次手,然后就用那手,去抓住伤害她的那个人,把他粉碎。
而当他最终解决完那个,打算要去找她的时候,电梯门打开,却没想到她缠着绷带,戴着帽子沉默地进来了--他早该想到的,他们都是一样愤怒的人,怎么可能向这样的黑暗妥协?
火热的心脏跳动着,于是他一只手推开了另一个想要进来的职员,然后圈住了她的背,旋进冰冷的电梯。
然后低头深深吻住了她的唇,热烈、迫切地。
她有些呼吸不过来,胸膛里的空气渐渐消逝的瞬间,无法忽视地被监视器记录着的羞耻和更大的愤怒、危机感从身体里迸发出来。
她挣扎了。
直到电梯叮的一声响了,他也才停了。
只是还没来得及打他一巴掌的时候,他搂着、几乎就是半抱着她地,又吻进了最近角落的空房间里。
他的手伸进了她的衣服,在她细细瘦瘦的腰间上下摸索,不断压着她的向下,像只凶猛扑食的老虎……又像只害怕失去伴侣的野兽。
最终,她那强大的反抗意识被那巨大的陌生恐慌感湮灭了。
她哭了。
她哭了,于是他顿了一下,稍稍离开看了眼她的眼。
只是犹豫了下,他还是吻了上去。
边吻边流着泪水,他最终伏在她的胸膛上,听着她胸上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想你……”,细微间,姜厚树只听见这个颤抖。
她抬头往上看去,深深陷在了他深邃的眼中。
看着他那狼狈而又苍白的脸庞,她不禁一下心软了,抚了下他颊上的伤痕,她也颤抖了一下,“那时我也想你......金李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