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难怪”,主任跟着说笑,“西部长是很严肃”
“很严肃吗?”,男人很是震惊,“天哪,我哥哥以前读书的时候可是号称“温情小王子”,“世纪大暖阳”的,这差别也太大了”
西仍歌听不下去了,抬手示意了下,“我还有事……”
男人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往下,“那李主任有事就先忙吧!我们先上楼了”
一阵寒暄不提。
推促间,两人到了楼梯转角。一墙之隔的外面电梯声人声不绝于耳,楼道间的心跳声间或可闻。
“林,林霁尘?”,西仍歌被按着的手挣脱不得,不得不气喘吁吁。
“是我”,头顶沙哑的声音响起。
男人的唇很接近他的额头,温热的气息喷薄在露在外面的肌肤,竟有些挠心。
西仍歌有些不知所措,随着本能回答。
“你,你为什么现在才告诉我?”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答案呢?”,林霁尘伸手,手指的指背轻抚他的额角。
微凉的触感引起了他的颤栗,西仍歌偏开头去。
“我不懂你说的什么意思”
“我手术那天,你说的等我出来再说”
“我等你了,不过你去了美国……”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林霁尘的身体更揉近了些,直教人难为情。
“嗯?”,他的唇靠近西仍歌的耳畔,“难道哥哥想反悔吗?”
那天的麻烦被西仍歌以一句“是你自己走掉的没听到的”勉强解决。
但林霁尘死皮赖脸想要住进他住处的这一麻烦,他却怎么也赖不掉。
正在苦恼工作的间隙,一个电话进了进来。
犹豫了几个瞬间,西仍歌接了起来。
“哎林阿姨好……嗯?照顾尘尘?”,西仍歌顿了一下,只是笑着,“可是尘尘这么大了,不需要我的照顾。况且他有自己的朋友,也需要独处的空间……”
不知那头又说了什么,西仍歌只喉头滚了滚,放在桌上的手也蜷了起来。
“阿姨,你知道尘尘住进我哪里意味着什么吗?我妈不会同意的,我也不会……什么!你说,我妈同意?”
沉默了很久,似停滞了时空的西仍歌才突然反应过来。
他眼神坚定,非常郑重地致了声歉。
“抱歉林阿姨,我回去再向您赔罪吧!”
在挂完电话二十分钟以后,林霁尘也从楼上下来掺活了一脚。
“你拒绝我妈就算了,为什么还拒绝你妈妈的意思?”,林霁尘涨红了脸皮,难得又回复了以前清秀小子的模样。
“我说过我会回去致歉的”
“这不是道不道歉的问题……”,林霁尘语塞,但要继续说下去也实在说不出口,只能执着地看着他。
“你在打扰我办公,请回吧!”,西仍歌往走廊看了一眼,然后回转,“晚上我请你喝酒”
至此林霁尘无话,乖乖转身出去。
西仍歌看着那背影,有些难受、不堪涌上了心头,那不堪持续到了下班以后,西仍歌一走出办公室,就看到拐角处的那个人正等在哪里。
那人身边还绕着几个年轻男女,说着笑着,就像他年轻时候那样恣意潇洒。
脚后一磕,西仍歌转了个方向,打算从楼梯方向下。
林霁尘却发现了他,挥了挥手。
“哥哥,这里!”
顿时,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这里,西仍歌很不好意思,但众目睽睽之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走吧!”,西仍歌朝林霁尘扬了扬车钥匙,然后和向他打招呼的后辈们点了点头后,率先走了出去。
转过头的瞬间,就听到林霁尘用那种很骄傲——甚至可以说的上是嘚瑟的语气跟那群后辈们告了别。
心里泛起一阵无奈,西仍歌沉默地扭动了车钥匙,把车开了起来。
林霁尘却不同以往的激动,“哥哥,我像你吗?呵!那些老员工都说我跟刚开始工作的你一模一样,我刚刚和那群小屁孩说的时候,他们都不敢相信……”
西仍歌转动方向盘的时候飞快地瞥了一眼,只触及那满满晶晶的眼神便被烫了回来。
“不像”,不知为什么,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怎么会不像?哥哥你高中就是这样的”,林霁尘忍不住反驳,想说出个一二三来,“那个时候你靠在篮球网,夕阳打在你的侧脸,就很……”
“搞得跟你见过一样”,西仍歌打断了他。
他的高中是有名的封闭式管理学校,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我当然……”,林霁尘的气势终于弱了下来,“没见过”
西仍歌没再打说话。
而迟钝如林霁尘,才似乎感知到了某人的不悦。
他踌躇许久,只还没等鼓起勇气说些什么的时候,酒吧却已经到了。
西仍歌带他来的这个酒吧很是规矩,就是个干干净净喝酒聊天的地儿,隐私还很安全。
要了两杯淡饮,一直以来对林霁尘总是被动、躲避的西仍歌许是厌了这拖泥带水的纠缠,决定拿回控场的主权。
他的话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你是特地回来找我的吗?”
西仍歌看向林霁尘的眼满是专注,双手却靠在吧台的沿上漫不经心地摩挲着玻璃杯的边缘,显露出了一种极致的魅惑感。
“当然”,纵使林霁尘自认做好了各种准备,势有得到面前人的决心,但毕竟比西仍歌少活几年,还是不免急躁了几分,“我想要和哥哥你在一起,自然是专门回来找你的”
“嗯”,西仍歌听完点了点头,“噢对,我记得公园那次遇见之前,我好像有碰见过你几次,为什么那时装作不认识呢?”
“我以为哥哥会认出我”
“那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不是”,林霁尘闻言却十分郑重,他一把抓住西仍歌放在桌上的手,只是后者反应极快地将手缩了回去,林霁尘也不觉得尴尬,只握紧了手。
“我从小就想成为哥哥这样的人,就算哥哥不记得我,我也打算按照没认出来的那样相处……只是,只是我实在忍不住哥哥每天对我视若无睹,所以……”
剩下的自然不言而喻。
“所以你还找了你妈妈?”,西仍歌的下颌骨咬了一下,眼神毫不客气地看向他,“你知道你妈妈还找了我妈吗?她年纪那么大了你怎么敢!”
西仍歌为人的道德感极强,任何不堪的举动都会成为他判某人“生死”的关键,林霁尘可不敢认下来那怂恿。
“不,我没有。我知道哥哥你对云妨她们的重视,所以我从来没想着让他们知道——但是,阿姨知道后也是赞成的……”
“不可能”,哪有一个母亲会允许这样的觊觎!
西仍歌正欲开口斥责,林霁尘却攥住了他的手。
“日记。刚开始阿姨鼓励我来找你的时候我还不相信,以为她……是以退为进。我就掩得严严实实的,可是她说那次在医院里所有人早就知道我的心思了”
林霁尘现在说起来还是有些心惊肉跳,“原本她也不想我和你在一起的,但是无意中看到了你的日记,就是云妨去老房子打扫的时候——你不常回家,也不找女朋友,寄情于事业的原因都找到了答案……阿姨觉得,这样活着也是死了,所以才答应我的”
西仍歌的脸一下青红一下紫涨,但最后却湮于无形。
他嗤笑了一下,“那大概是我高中时候写的吧?那个年纪,懂什么人生真理?不过是些无病呻吟罢了,也值得当真!”
“可是你说你想死”,林霁尘抓紧西仍歌想要抽回的手,“邻居姐姐被酒驾撞到的时候,你说她什么事情都安排的差不多了,也马上快要结婚了,可能家里还有人在等着她回家——你很想和她换一下,因为你本来就没有了活着的欲望,可她的生活充满希望——你知道这样的话看着让人有多心痛吗?哥哥你也是有等着你回家、爱着你的人啊!”
林霁尘的眼泪掉了下来,“你为什么不能直面你内心的真实感受呢?”
“那是我自己的事”,西仍歌终究还是扯回了自己的手,“再说了,就算直面我的内心,我对你也没感觉……”
西仍歌的话还没说完,林霁尘就霎地欺身而近,搭住他的手腕。
“久病成医”,林霁尘的声音带着某种恶劣,“哥哥,难道你这心脏也坏了吗?”
“哥哥你真的不喜欢我吗?”
在西仍歌鸦雀无声的静默里,林霁尘拿起他的手贴在脸上摩挲,目光悲伤却缠眷地注视着。
“要是西云妨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她。可要是你不喜欢我,我就也不会喜欢我自己了——因为你不喜欢我”
“你确定你真的喜欢我?”,西仍歌终究按耐不住开口。
没等他回答,西仍歌先说了一句,“我也喜欢你”
林霁尘听闻这话高兴得要飞上了天,却不曾想被后面的话给打落寒狱。
只见西仍歌皱起眉头,很是认真,“可是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的有钱、从容——换成任何一个来过你的人生都可以。也或者我喜欢的并不是你,我向往的只是你的恣意”
“我没有深爱过,不知道什么叫独一无二,就算再喜欢的,只要难受、遗憾一阵子,很快就可以找到替换的。我也不长情,或者说我只是长情你这一类,而你只不过刚好是我喜欢的一类——虽然很难找到,甚至我这一辈子可能都找不到,但总是可以找到替换的——因为你这张脸安到任何一个其他阶层脸上,我都不会关注你,你的灵魂除了正直对我来说毫无吸引之处”
林霁尘沉默了很久,抬起头却是红着眼看他,声音沙哑。
“那我要做什么,你才会对我另眼相待?”
“我不知道”,西仍歌垂下眼眸,“是你要我喜欢你的,那就你来惊艳我。做些我做不到的——但我建议你还是不要”
他瞥了一眼林霁尘的手复又收回,“那可能会花一辈子不说,就算我和你在一起,我也会感到羞耻……”
“羞耻?”
“是,因为我无法忍受别人的目光”,西仍歌抬起头,“你能改变这个社会吗?”
林霁尘的下颌骨咬了一下,“不能”
“我也不能”,他笑了一下,晃了晃酒杯中的红色液体,然后一饮而尽,“既然不能堂堂正正,那就算了吧”
西仍歌说着,便要下了座位,林霁尘拉住了他。
“为什么要和别人比肩?哥哥你的幸福难道只存在于他人的眼光当中吗?”
“当然不是”,西仍歌坐了下来,自己也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我只是不想患得患失,也不想追求自己的幸福了,但我想我或许可以带给别人幸福”
“对我来说,因为爱情对我来说并没那么重要。而我现在,也只想求你不要让我丢脸——是的,你没听错,我说的是丢脸。我的幸福虽然不存在于他人的眼光,我的确是活在他人的眼中——你想说我们逃到别的地方去对吧?可我的家人、我的工作、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逃到别的地方去,我就不是我了,我生来并不是单为你活着的,我想为某些人付出……”
林霁尘没有开口,只是紧紧攥着的手和努力思考对策的眼神显露着他的坚持。
西仍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他的唇角勾勒出了一点子笑意,却又苦涩。
“只能说我们遇到的时间不对吧!”,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红酒,低低地啜饮起来。
“你知道在高中的日子有多难熬吗?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又有那么多人情“事故”,又那么严苛——早上五点起来跑操,黑黢黢的天色,伴着吵人又嘹亮的歌声”
“那天我迟到了。着急进去却又根本看不清队伍的时候,在某个瞬间,我好像穿越到了无数年前天空之下……那个时候也有人像我现在这样见过那样昏晦的天空吧!让人恍然如梦,却又心生感慨”
“或许我和他们有同样的努力、也有同样的烦恼——也或许是不同。但不管怎么说,只要那情感无人知晓,就一点儿也不重要”
“所以我也是”,西仍歌看向林霁尘的眼,“你也是”
“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