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海泽的郎中师傅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听说游楚便是黑龙观的道人之后，他颇为热心地留他们师徒几人长住下来。但游楚说观中事务繁忙，两日后便要回去。
别人倒没什么，易海泽却有些急了，等郎中出门之后，忙问游楚：“师傅，我能不能也跟你们回去？”
“嗯？”游楚莫名道，“跟你老师学的不好么？”
“老师很好，只是……”易海泽犹豫片刻，“弟子还是更想和哥哥一起，跟在师傅身边。”
他低下头，不敢让游楚看见他的眼睛。
自从河边回来，他的眼睛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今早一睁眼，便能看见模糊的一片白光，是天空的颜色。随后是段涛模糊的深色道袍、沈星出门前换上的绿裙，还有山间丛林草木的绿、山土的黄……
那些从前只能靠声音想象的颜色，在他眼前显现出了真实的样子。
只是他下意识对所有人隐瞒了自己眼睛的变化，就连段涛都没有说。
“跟在我身边，我没什么可教你的。”游楚眉心微蹙，“你眼睛不好，学医是为着你将来着想。能有一门傍身的手艺，对你而言是好事。”
“可是……”易海泽还想争辩，但又忽然想到什么，“……是，弟子明白了，多谢师傅苦心。”
白日他照常背着药囊，跟着郎中去出诊。因有几个病重的，没法前来药庐问诊，只能隔三岔五去他们家里看看。段涛跟他一起去，抢过他的药囊背在背上，夺过他手里的盲杖，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给他当“人肉拐杖”。
路上段涛问：“小海，你真想跟着师傅回观里去么？要是真的想，我们一同去求求师傅，她应该会同意的。”
易海泽想了想，摇头道：“是我思虑不周，我是该学一门手艺再回去的。回了观里，不论武功还是法术，都不适合我，能来学医，是师傅为我思虑过了。”
“那你早上……”
“我是觉得，离你和师傅都太远了……”
“那怎么……”
“可如果我现在回去，不就是什么都不懂的废人一个？连自己都照应不了，得靠你，靠师兄、师姐们，靠师傅……明明师傅为我想了出路，我却偏要去当个废物，那样的话，就太可悲了。”易海泽握了握段涛的手，“哥，你跟我不一样，你会很厉害、很有出息，你要跟着师傅好好学，将来一定能出人头地。”
段涛笑道：“我是要好好跟着师傅学，你也别气馁啊……”
第三天很快就到了，游楚带着徒弟们向郎中告别。易海泽一路将她们送到了村口，半道上还有一只土黄色的狗跟过来。
紫燕“咦”了一声：“一只耳朵……是那只被狐妖咬过的狗。”
那狗朝着她吠了两声，她抿嘴一笑，对游楚说：“它知道是咱们收服了狐妖，是专程来谢咱们的！”
游楚新奇地朝那只不停晃着尾巴的狗看了一眼，走上前去蹲下，在它额中央轻轻抚了抚。那狗儿半眯起了眼睛，小脑瓜朝着游楚的手心顶了几下，竟然伸出舌头，舔了舔她的手指。
“呀！怎么舔师傅的手！”云通怪叫一声。
游楚情不自禁笑起来，起身拍了拍手，认真地看着小狗说：“我们走啦，不怕，以后还会来的。”她抬眼看向站在旁边，看起来有些失落的易海泽，忍不住走过去，轻轻抱了他一下。
“每隔三个月，师傅过来接你回观里住几天，怎么样？”
易海泽有心事，正想得入神，猛地被她一抱，竟有些不知所措，支支吾吾应了句：“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