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在看何物?”阿蘅疑惑。
苏灵嘴角勾出一丝笑意:“你我命不该绝,你看那尸身胸口上落着的乌鸦。”
阿蘅顺着苏灵手指的方向看去,地中躺着一具死尸,尸体全身暗红,多处呈现黑色,细看才发现,此尸已被剥皮,人皮不翼而飞,定是传言中恶鬼的手笔。
阿蘅眉头紧锁,就着月光再看那死尸身上落着的几只乌鸦,其他都无甚稀奇,唯独胸口处那只,毛色漆黑欲滴,好似饱蘸浓墨刚画上去一般,满身黑透,那双眼睛却独独是血红色,与它对视时,犹如跌进深不见底的血池之中,几乎溺毙。
阿蘅的呼吸有些急促,苏灵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阿蘅瞬间回神,她惊愕道:“这可是《万灵录》中所记载的灵鸦?”
《万灵录》所载:灵鸦者,惯通人道也,想人之所想,通世间百态,乃灵介之最,如御之,灵魄可上天,可遁地,灵力低微,邪气逼人,善用此邪,万般迷障,悉数可破。
书中所说,正道出灵鸦所能,最通人性,是世间最好的灵介,还有破障之效,不过此灵物本身灵力低微,又是至邪之物,如不会驾驭,则此物百无一用,故“炼内丹,修仙法”的太微道修士对其不屑一顾,唯用符篆法器的阴阳道修士对此趋之若鹜。
只是四十年前,阴阳道天师周道临修习邪术,吸食怨气,炼尸纵鬼,终坠魔道,堕入酆都地狱,生亦不生,死亦不死,痛苦不堪,万劫难复,自此后,阴阳道一落千丈,大厦倾颓,一众道徒或是归隐,或是改修太微道,有头有脸的阴阳道家仅剩风陵山庄苏家一脉。
阴阳道式微,门众凋零,否则如此品相的灵鸦早被人收伏认主,断不会出现在这乱葬岗了。
苏灵笑道:“正是此物,这只灵鸦少则也吸过上千人之血,才有如此相貌,待我将其收伏,破这恶鬼迷障。”
话音刚落,苏灵从怀中掏出一叠黄纸,又在腰间取下一柄晶亮的匕首,琉璃刀鞘一退,寒光瞬间闪出,刀刃阴刻鎏金海棠纹,锋利无比。
用那匕首在指尖一划,血流如注,她就着鲜血快速在黄纸上画下符咒。
“小姐,您是要用血祭阵法?”
血祭阵法并非传统大阵,而是苏灵十三岁时为收伏精怪自创的阵法,一般的符篆多为朱砂、赤硝或鸡血等纯阳之物所画,意在辟邪,而血祭阵法的符篆则用施术人之血所画,意为心意贯通,盟约缔结。
苏灵点头,食指和中指夹住那张刚刚画好的符篆,闭目念诀,旋即,一缕青烟升腾而起,随风西去,黄纸化成灰烬,而用血液写成的咒术却躺着苏灵手心之中,她张目凝神,对着灵鸦的方向手掌一推,那咒术正打入灵鸦体内。
灵鸦中了咒术,两点血瞳逡巡四周,最后锁在苏灵身上,它顿了片刻,展翅飞来,苏灵紧紧盯着它的眼睛,那双眼里波涛汹涌,来者不善,手中的匕首握紧,随时准备出鞘。
灵鸦绕着苏灵周身盘旋两圈,并无攻击之意,末了,落在苏灵手臂上站定,一副乖巧的模样。
苏灵长舒口气道:“成了。”
她摸了摸灵鸦光洁的长羽,春风得意道:“英雄惜英雄,你邪门,我也不差,当真绝配。”
阿蘅围了过来,一脸惊喜夸赞道:“小姐,不愧是你!”
两人对着灵鸦上上下下细细欣赏了一番,阿蘅顿然道:“小姐,请速做破障之法,快子时了。”
子时一到,阴门大开,鬼物有阴气加持,更难对付。
苏灵也顿时恍然:“对对对。”
说罢她拿出一张指路符,绕着灵鸦周身晃了几晃,口中念到:“今我恍恍,不见天光,苍苍正道,问指何方?”
话音刚落,符篆燃起,焚烧殆尽后,一缕白烟向东飘去,那便是风陵山庄的方向,灵鸦认主后便与主人心意相通,得知两人欲往之地,灵鸦振翅,飞在苏灵前方。
苏灵喜道:“只要跟着它走,没有迷障可以拦路。”
阿蘅牵马过来,两人刚要策马跟上,苏灵余光一扫那具惨死的尸身,又顿住了。
灵鸦见两人并未跟上,便也停了下来,原地盘旋打转。
阿蘅见苏灵有所迟疑,便走到她身边道:“想必也是位修士,惨死恶鬼之手,如此横死之人魂魄不得安宁,无法超生,是个可怜人。”
苏灵思索片刻,行至那尸身旁边,行了一礼:“今日收伏灵鸦,也幸得兄台的尸身相助,看你曝尸荒野在下于心不忍,便为你立座骨灰冢以表答谢,魂魄之事也不必担心,我自会度化,送你入轮回。”
眼神跟阿蘅交接,阿蘅会意,她抬起右手,一簇金黄的金轮烈火从掌心升腾而出,向前挥掌,熊熊烈火扑在尸身之上,顷刻间只留一地骨灰。
待收拾了骨灰,两人在树下草草立了一座小坟,苏灵将一炷香插在坟头,解下腰间的封魂袋,那死尸的魂魄便化作一缕浊黑色烟雾,缓缓飘入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