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灵倾耳而听,跟陆修贴的更近:“你大声些,是否是伤口疼?”
“不可无礼。”一道男声在耳边传来,低沉有力,夹杂些许疲倦。
苏灵猛然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眼底深处如幽寂寒潭,不见日月,无波无澜,他眉头微蹙,把苏灵往外推了推。
苏灵惊喜道:“二叔,您醒了!”
屋内燃着龙脑香,嗅之神清气爽,目光环视,塌边的花梨木案几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长条棉布,地上散落书卷几册,催动灵力时,心口不觉淤窒,背上的荆鞭火烧之感也全然消退,陆修心下了然,鬼毒已解。
腕间一凉,苏灵左手已探上他的脉搏,陆修并未躲闪,只安静躺好,望着苏灵的侧脸。
气脉平稳,运行有度,余毒已被他体内精纯的灵力化开,全然消散了,苏灵不住赞道:“不愧是天选之子,仅仅一夜就能化解此毒,佩服!”
陆修坐起身来,靠在软枕上,环顾四周,透过屏风可见墙边两排书架,架上堆满书籍,一张如意北斗纹紫檀长桌,桌上躺着习字数篇,还有几张未画完的符篆,墙壁之上悬了一把桃木剑,一把蝙蝠璎珞纹精钢宝剑,柄首鋄金,鞘身卷草,錾刻两个鎏金字:辟邪,桌边置一雕花鹦鹉架,架上伏着一只黑墨色乌鸦,血瞳半睁半闭,似睡非睡。
看清身处之地不是自己所住的客房,苏灵又伺候左右,陆修终于开口道:“这是何处?”
苏灵笑道:“这是晚辈的房间。”
陆修的剑眉挑了挑:“是你帮我解毒?”
苏灵道:“正是,情急之下,只能亲自动手,二叔现下如何?”
陆修点头:“已全好了,”他眸光一闪,望着苏灵道,“多谢小侄女。”
这陌生的称呼让苏灵喉头一滞,浑身难受,她讪讪道:“陆二叔唤我苏灵便好,这小侄女,总觉有些别扭。”
陆修淡淡道:“我记得十年前你好似也不叫我二叔。”
苏灵瞳孔一震,有些不好的预感:“那我如何称呼的?”
陆修微微侧目,往后一靠,悠然自得的姿态。
脑海中仿佛涌现了那年的情景,白衣少年笑着对她道:“你该叫我一声二叔。”她不过四五岁的年纪,伸手牵住那少年的手:“陆修哥哥,你好看极了,跟我那些叔父们可不相同,我需得叫你哥哥。”
苏灵心中翻了个白眼,陆修哥哥,何其恶心!她挠了挠头,懊悔道:“当年年幼,冒犯了二叔,您莫往心里去。”
陆修不置可否,旋即被子一掀便欲下床,待棉被完全揭开,陆修这才注意到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小小玉色睡袍。
袍上的衣带被一一系好,最上面的两根紧紧绷在胸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苏灵仿佛读懂了他眼中的震惊,陆修问道数年,早已是泰山崩于前我自巍然不动的性子,云淡风轻的陆仙师,极难露出过这般表情,他仔细端详这件睡袍,眉头皱得更紧:“这又是?”
苏灵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哦,您的衣衫破了,昨夜也没什么合适的替换,只能找件我的睡袍与您穿了,这颜色跟您昨天那件外衫的颜色相近,应该是您喜欢的。”
既是苏灵替他疗伤,陆修心中已有准备,伤在背部,褪衣也是应当的,况且他只当苏灵是小孩,倒无那许多避讳,可如今穿着她的睡袍,还一室独处,当真不妥至极,陆修面色阴沉,哑然道:“男女有别……”
岂料苏灵竟摆摆手道:“诶,陆二叔,我早就料到您要这样说,幸在我有准备。”说话间,苏灵已在窗边的架子上取下一面八卦铜镜,递给陆修道:“这是无极镜,昨夜屋内发生之事皆能在此处看见,我恪守礼法,绝没乱看,如是不信,请君明鉴。”
陆修的手指动了动,终是没有接过,他见枕边正放着自己那件破碎的外衫,就拿过直接往身上披了,虽破碎不堪,终究比只穿睡袍好些,僵了半晌,陆修道:“可否帮忙找件合适的,稍后要去拜见苏庄主,商议妥当后,明日便要去明月谷了。”
苏灵听闻明月谷,顿时来了精神,不迭点头道:“当然,二叔静候片刻,我去取一件新的来,您方才说,明日便启程去明月谷了?”
陆修微微点头。
苏灵喜笑颜开,上前一步,软软道:“二叔,可否带我同去?不瞒您说,昨夜我在明月谷的乱葬岗遇到过这恶鬼,差点折在迷魂阵中,实想再会会他,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