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净虚眉眼一弯,笑意和煦:“清明啊,我知你一向胸有成略,故对你的事从不置喙,可眼下你也二十有五,就无打算吗?”
“父亲,我一心修仙问道,无心娶亲。”陆修知他所言何事,便摇头回绝了。
“真正飞升成仙者,近百年来,不过玄清派先祖陆无期一人,谈何容易,”陆净虚喟然,眼中闪出几点怅意,“我身子日衰,今年更不比去年,你若能早日娶亲,我便无憾。”
陆修定住了,心底泛起波澜,见他眉头皱起,便知他身子不爽,各处骨节又在疼了,修道之人,对生老病死之事惯能看开,可此刻万般酸楚都涌上心头,让他喉咙紧了起来,他稍稍侧目,语气淡淡道:“此病发于辛劳,重于忧虑,您早日传位给师兄,你我二人云游四海,求仙问药,兴许可愈。”
虽知已药石无灵,陆净虚仍旧笑了,悠然道:“你倒乐得清闲,可问你师兄是否愿意。”
陆修垂眸:“我十五岁便已离家,一心问道,散漫惯了,段霄师兄是您首徒,打理玄清派上下数年,朝乾夕惕,夙兴夜寐,大小事务,无不周到,继任掌门之位实属理所应当。”
陆净虚默然了,直至陆修行礼离去,他仍在窗边坐了许久,那大殿无声无息,良久,他才深深叹息一声。
出了凌霄殿,直取大路,奔云雾掩映的竹林而去,一座吊桥悬在两峰之间,陆小白就站在那桥尽头等他。
陆修信步走来,路过陆小白时并未说话,陆小白从善如流地跟在身后同行,两人如此走了一段,陆修忽道:“你觉得苏灵如何?”
“如师父所说,聪慧至极,世间少有,一闻千悟,勤学好问,功法路数自成一派,徒儿自愧不如!”陆小白极为认真答道。
“没问这个,我是问……”陆修略有为难,艰难开口道“你可对她……你们二人……”
陆修甚少言辞吞吐,如今竟好似有难言之隐,话难出口,陆小白忍不住了,抢道:“您是问我是不是喜欢苏小姐?”
陆修剑眉微挑,侧目看他,等那答案。
陆小白一阵发笑,疾行两步与陆修并排,笑容意味深长:“我喜欢恐怕无用……”
“哦?何解?”陆修并未停步。
那笑声更加放肆:“想必是师祖乱点鸳鸯谱,苏小姐心有鸿鹄之志,意气凌云,我等凡人,无法得苏小姐青睐,苏小姐喜欢的定是仙人。”
陆修懒得听这些狂悖之言,便不做声,陆小白见他无趣,又凑近了:“恐怕我马上就有师母喽。”
脚步陡然一顿,陆修眉头蹙了起来:“哪来的师母?”
“自然是苏小姐,如此妙人做我师母,我很是乐意,这亲事我同意了。”陆小白双眼微眨,脚尖已向外撇去,脚底抹油,准备随时开溜。
果然,陆修勃然大怒,手一伸,一条紫檀木戒尺便从袖中飞出,他握紧那戒尺便打,任陆小白跑得再快,腿上仍挨了两下,他挥尺欲追,身后却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语气探寻又带着惊喜之意:“师弟?是清明师弟?”
脚下再是一顿,陆修回过身去,只见一行三人,皆是白衣,中间唤他那人剑眉凤目,棱角分明,一把长剑背在身侧,在左右两人拥簇之下,尽显英姿勃发。
“果真是你,”那人喜道“听闻你几日前便回来了,我还不信,怎的回来后不找师兄喝酒。”
陆修眼中有了笑意,抬手行礼:“段霄师兄,是前几回来的不假,只是又有些琐事,下山一趟,今日方归,师兄莫见怪。”
此人正是陆净虚首席弟子段霄,两人从小一同长大,同吃同住,情谊深厚,陆修云游这些年,两人未见过几面,只段霄下山时去听他讲学时见过几次,距上次相见,也有两年光景了。
“陆师兄清闲惯了,这十年也懒得插手门派事务,通通往段师兄身上一推,如今掌门贵体欠安,倒是回来了,陆师兄好心思啊。”不待段霄接言,左侧那弟子裴光倒先发话了,他的脸高高抬起,一副轻蔑神色。
右边的陈子洲见状,也不示弱,应和道:“裴光师弟,你一个外姓弟子哪有说话的份,这玄清派说到底还是姓陆的,段师兄再劳心劳力,恐怕也是费力难讨好,得罪清明掌门,你罪过可不小。”
陆修脸色一沉,他早已听说,玄清派如今已分两派,一派推崇陆修,一派支持段霄,弟子之间明争暗斗,派内长老也站起队来,他本不相信,如今两名弟子当面便如此阴阳,可见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