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苏旷和陆修已然和解,苏暮山的面色也好看了许多,他的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再同陆修说话时,语气和善不少:“清明,那厉鬼除你之外无人见过,眼下它又逃出了风陵山庄,恐怕只能你亲自走一趟,探其下落,此事宜早不宜迟,不如尽快动身,至于小灵的课业,”苏暮山看向苏灵,眼眼露难色,“反正授业不过是个幌子,明日起你便不必教导她了,这段日子也劳你费心,小灵,拜谢你陆二叔。”
闻言,陆修的睫羽微微一动。
苏灵立即摆出一副知书达理的姿态,缓步行至陆修面前,双眸微眨,深望着他,与此同时,心中不断回想着数件伤心事,想着想着,眼眶也微红了,这才对着陆修一拜,正声道:“学生苏灵,拜别恩师……”
苏灵一向知道怎样让别人愧疚。
她救他,舍不得他,还得知了所谓的传道受业不过是场阴谋,此时,不哭不闹,暗暗红了眼眶,必会让人更加怜惜,没有人不吃这一套,这些都是她在洛云轻所赠的各类歪门邪书上学到的。
不对,如此警世之语,至理名言,应该叫无上圣书更为合理。
果然,陆修眉心蹙起,一字一顿道:“我从未想过利用你。”
苏灵猛然抬头:“当真?”
陆修的眼眸笼在睫羽的阴影里,目光湖水般沉静,隐隐有几点星光在其中闪动,半晌才答道:“即便没有厉鬼之事,我也会收你这个学生。”
这个人过于坦诚了,不论何种难以启齿的话,在他说来都是如此理所应当,苏灵以为他会默而不语,以为他会漫不经心,但都没有,他真诚无比地望着自己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即便没有厉鬼之事,我也会收你这个学生。
本来游刃有余的苏灵忽然有些不知所措,心中一动,竟狂跳不止,结巴道:“我,我……”
“好了好了。”苏暮山拽过苏灵,皱着眉看她,神色也带了一丝古怪,“小孩子少说些话,明日送送你二叔。”
苏灵狡黠一笑,搂住苏暮山的手臂道:“诶,父亲,不是我送二叔,是您送送我们。”
“什么?”
苏灵道:“您之前不就答应我同陆二叔游猎,此次正好让我一道而行,岂不两全其美。”
苏暮山沉着脸一言不发,似乎想到确有此事,拒绝也不是,答应也不是,一时两难了。
见苏暮山并未立即回绝,苏灵趁热打铁道:“路上我绝不耽搁二叔行正事,有二叔相护,也能保我万全,再者,我也曾见过这只鬼影,医过它的鬼毒,我一起跟着也有些助力。”
说罢,她又悄悄对着苏暮山挤眉弄眼,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正好监视他。”
“咳咳,”苏暮山清清嗓子,神态自若道:“既然如此,便随你去吧。”
得到许可,苏灵喜笑颜开,转过头去问陆修:“陆二叔,您会带上我的吧?”
这一夜,苏灵没有睡好,各种光怪陆离的梦境接踵而至,第二日,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跟阿蘅讲述昨夜之事。
“小姐,您不要命了?舍生取义吗?”阿蘅本在收拾游猎所用的行礼物件,听得苏灵讲述,如被雷击,浑身颤了三颤。
是啊,为何敢挡,昨夜陆修也问过她同样的问题。
苏灵笑着答他:“陆二叔不必放在心上,我知二爷爷就不会伤你,他一辈子耍威风,这下子不过是找回面子罢了,我只是怕万一伤到您,有损咱们两家和气不是,若没有十足把握,我也不敢挺身而出。”
“原来如此,还得是小姐天资灵慧,能看出冷师祖的本意。”阿蘅赞道。
六月的风光正好,微风送来荷香阵阵,苏灵趴在窗口出神,淡然答道:“我没看出来。”
阿蘅愣住:“嗯?!”
“当时情状凶险万分,哪有思考的间隙,我也是昨夜睡不着时才想明白,二爷爷虽然霸道,却心细如发,顾全大局,怎可能真的伤到陆修,再者,陆修是何许人也,我献的什么殷勤,还险些搭上性命。”苏灵讲的绘声绘色,她的脸颊也被厉风划出浅浅一道伤口,一扯动嘴角便有些疼,不住“嘶”了一声。
阿蘅的脸色已经雪白了,她疾行几步到苏灵身边蹲下:“小姐,您切莫再以身犯险了,以后若遇到此事,让我去挡,没有您,阿蘅也活不了了。”
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去,苏灵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好阿蘅,我错了,我错了,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