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勉强挤出一个笑:“我去准备早饭。”在路过许识时,她站定欲言却又在对方的头也不抬中止住。
见面前的影子离去,许识这才抬起头,望着江月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不断从眼角滑落。他放下手中的锯子,双手掩面无声痛哭。
也许父亲说得是对的,没有人会喜欢他,他不值得任何人喜欢。
站在屋内观察许识的李老头见状不禁怀疑自己是否做得太过分,心虚地拄着手杖来到许识面前,用不甚熟练的口吻安慰:“不想锯就别锯了,就像不适合的人也没必要强留。”
许识闻言放下手,用衣袖擦去眼泪后沉默地拾起一旁的锯子,在噪杂的锯木头声中坚定道:“我没有说不想锯,也没有说要放弃。”除非江月当面告诉我,她不喜欢我。
李老头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回到堂屋坐下,毕竟两厢情愿的事情,只要一个人清醒就够了。
江月烧好早饭出来时,许识的眼泪已经止住,只是眼角还有些遗留的红晕,江月奇怪地问道:“你哭了?”
许识掩耳盗铃般揉着眼角:“没有,只是木屑进眼睛里了。”
江月信以为真,毕竟她刚开始也经常被木屑飞眼睛里,她半是责备半是心疼道:“别人让你锯你就锯?怎么那么好使唤。”
许识眼眸低垂,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轻声道:“因为他是你很重要的人,我才答应的。”
许识的声音过于轻柔,江月未能听清,只能从他微张的口型中判断出他确实说了话,她正想追问,李老头煞风景的声音就传了过来:“饿死了,都站在这干嘛?去厨房吃饭啊。”
各怀心思的三人一顿饭吃得十分安静,直到江月将厨房打扫干净,领着许识准备离开时,李老头有些不舍地叫住她,词不达意道:“你人都在这了,今天还不如在我这把之前没做完的木工活干完。”
江月面露难色,指着一旁脸上明显写有心事的许识道:“我还得照顾他呢。”
李老头失落地摆手,看着李老头脸上落寞的神情,江月顾不上什么惊喜,提前透露道:“有什么活您就留着晚上我过来时候做吧。”
李老头闻言脸色稍稍放晴,口是心非道:“你要是不来也没事,明天来一样。”
“不一样的,我晚上找您还有事呢,现在我就先回去了。”江月说完拉着许识往外走,刚开门就迎来了在外等候许久的摄影师。
面对摄影师指责的目光,江月尴尬地躲到许识身后。感受到江月的依赖,许识终于回过神,对着摄影师不耐烦道:“里面有什么好拍的?拍我怎么睡觉吗?”
摄影师讪讪一笑,退到平时不近不远的拍摄距离。江月也从许识的身后站出来,回到与许识并肩同行的位置。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程路,在到达一个分叉路口时,许识突然问道:“你昨天说的那个木雕师傅就是你自己吧?”
许识问出这个问题,江月并不意外,毕竟院子里到处都是她雕刻的半成品或还没卖出去的木雕,甚至在许识问出这个问题后松了口气,笑着反问:“所以你一大早愁眉不展是因为我没告诉你我是个木匠?”
心里还怀有更大心事的许识点头:“是的。你什么事情都不和我说,每次都是我发现一点你就告诉我一点,我好像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江月语气夸张的反驳:“怎么会,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弟弟。”
许识脚步停滞,站在原地盯着江月回望过来的眼再次确认:“只是弟弟?”
江月毫不露怯地对视过去,语气确凿:“是。”
但凡许识的眼神稍微下移,他都能发现江月那垂在腿侧紧攥到骨节发白的双手。但没有如果。
许识只觉得今天的风格外得寒冷,吹得他鼻头一酸,强忍住泪水,他用最后的定力平静道:“那就最好,因为我也只是把你当成好姐姐。”
说完不顾江月的挽留,大步流星地从她身边走过,江月看着他的背影也快步追上去,像是掩饰什么一般,用寻常口吻打趣道:“我收费可是很贵的,你得做好心理准备。”
许识压住哭腔,故作平常道:“无所谓,我们许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听着许识颤抖的声音,江月猜到对方多半是又哭了,但她没有上前安慰,反而慢下脚步紧跟在许识的身后。
只要不看到许识的眼泪,那么她就可以自我欺骗保留住理性的大脑,做出最适合的选择。昨晚的失控已经让事态有些偏轨,她不能让轨道越偏越远。
作为农家女的江月,人生的容错率很小,小到走错一步就再也走不出大山。她赌不起也不敢去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