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的地方距离学校将近四十分钟的路程,段枝意查了导航,相比起需要额外步行十几分钟的地铁,还是直达的公车更符合她。
她也理所当然接受了公车带来的堵车风险,决定提前十五分钟出门。
早晨的风微凉,段枝意穿了件单薄的荷叶边套头卫衣和浅色牛仔阔腿裤,外面套工装外套防风。头发盘起,耳垂上一滴浅蓝的水珠耳饰,随动作轻晃。
站在车站,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在这所帅哥美女多如麻的传媒学校,段枝意的存在感却不低,事实上她很少出现在大型活动里,平时也没有闲心去社交场合认识陌生人。
她真正被大家认识,源于两年前的学生拍摄作业。彼时段枝意刚从家返校,一手拎着给舍友带的饭,胳膊下夹着只布偶熊,艰难地单手打字回信息。
那时候她还是一头齐耳短发,为了不显沉闷,和室友互相打气,一个染了绿一个染了粉,从一个极端跳到了另一个极端。
也正是这个醒目的发色,吸引了拍摄学生团队的注意。
他们飞奔到段枝意面前,气都没喘匀,“你好同学,我们是大三的编导专业的学生,正在做桃别传媒大学的故事片段接力,可以耽误你五到十分钟的时间吗?”
同专业的段枝意也正为作业头疼呢,当然不会拒绝。甚至十分配合地说,“二十分钟之内都行,”她晃了晃手里的饭菜,“不过我怕给舍友带的饭菜冷掉。”
学姐和手举摄像机的同伴对视了一眼,咬牙,“我们跟你一起先把饭送过去,头可断血可流饭不可不吃!”
段枝意呆住,想说这种情况还是饿着吧,可是看他们热血沸腾的模样,还是选择把话咽了下去。
学姐小组拍摄的作业主题为《百人故事》,为了缩短拍摄时间,小组分为四个小队,每个小队各自拿一个由核心观点发散的小点作为主题,全校找学生根据主题创作五秒钟的故事,最后将二十五个五秒钟剪辑在一起,合成一个完整的小故事。
故事可以猎奇、可以天马行空、可以随心所欲,但必须紧扣主题,这就得看负责拍摄的学生的调控能力了。
轮到段枝意的时候,正好是二十五。
学姐先把前面的片段播放给她看,接着开始讲述故事主线。
“拿到的总主题是情绪,我们组抽中了恐惧。”说到这里,学姐叹了口气,眉间愁绪萦绕,“情绪本身就是没有具体指向的东西,只是一种……心里活动的状态,我们已经尽力收拢主线了。”
拍到的素材却依然像堆垃圾。
就像电视学院那句名言说的那样,我们不是视频创作者,我们只是在生产垃圾。
段枝意没说话,重新将这120秒的粗糙剪辑视频播放了一遍。
最初的五秒,是一个男生在漆黑、荒芜人烟的小道上奔跑。
学姐说,“这里会剪辑上剧烈奔跑时的呼吸声。”
接着场景不断在变换,从图书馆到操场、从食堂到教室,有人在追,有人在逃。
如果剪辑技术高超,确实可以做出惊心动魄的感觉。但两分钟的时长很尴尬,既没有三四十秒短促有力,也没有长视频长镜头的代入感。
加上视频很碎,没有内容,没有一个具体的故事,凌乱又不得章法。
段枝意跳回第一个片段,指着平板屏幕问,“这个小路是哪?我怎么没在学校里见过。”
学姐凑过脑袋,“啊”了声,“就在二教楼后面,那里废弃有几年了,草都没人清,为了拍这五秒我们还特意接了除草机,专程搞出来一条路。”
“我想去这里拍。”段枝意说,“今天晚上怎么样?”
深夜,学姐和摄影师站在二教楼墙边,哈欠声连连。
摄影师:“那个女生有说要拍什么吗?”
学姐摸了摸裸露的胳膊,心道九月末夏夜的风怎么泛凉意。
“没说具体,就告诉我想首尾呼应。反正拍完剪完拉倒,为了这个破作业,我已经大半个月没睡好觉了,一睁眼就是老师那张祥和里透着慈祥、慈祥里带着阴沉的脸,再拍下去你得去精神病院探望我。”
摄影师深有同感,最初他们俩一天拍五六个片段,到中期意识到视频没主线,但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到现在,为了二十五的收尾,已经愁了三四天了。
大家对片段接力形式都十分感兴趣,可是无一不在看完视频后面露难色,推脱了。
段枝意是唯一一个全部看完,点了重新播放的人。
身旁学姐的身体突然一僵,抓住摄影师的衣摆不停拽。
摄影师:“怎么了?”
他回头,表情陡然失控。
远处,一个白色的身影模模糊糊地朝他们靠近。
杂草疯长,有人类小腿一半高,附近没灯,只有摄影师借来的一台立式灯,昏暗地照明。
那道白色的身影仿佛没有腿和脚,被风裹挟着飘。桶状的裙身看不出身形,风卷起裙摆,女生的模样渐渐清晰。
仿佛著名鬼片开头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