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在邵启月看来,还是一些没必要的社交。她比邵郁大十一岁,时年三十三岁,正是事业心狂热阶段。如果不是为了见弟妹,她宁愿回平层公寓加班,或者跟现任男友培养培养感情,都不愿意面对这群亲戚叽叽喳喳的催婚。
此刻她正和苏女士一起,站在二楼书房的落地玻璃面前,评价挤不进人群中央,冷着张脸跟在最后的邵郁。
“脸皮和地位,他选了脸皮。”苏女士的语气无波无澜,听不出喜怒。
但邵启月知道她藏在话里的幸灾乐祸。
“他不从小这样?读小学的时候嚷嚷个不停,要在门口摆一面全身镜,镜子按好后,出门不照半小时不动身。”
苏女士也对这件事有印象,回忆起邵郁板着脸站在比他还高的镜子面前,各个角度审查自己的模样,眼睛里浮现出一丝笑意。
“走在后面生闷气有什么用?换做他爸,已经陪笑挤到她身边去了,明明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突然就跑出来说自己结婚了。”
突然在餐桌上宣布要结婚,向她要户口本,一刻都等不了,甚至不愿意告诉家里人结婚对象是谁。
实在很难让人放心。
不过他既然要,苏楚莲也就给。做任何事情都需要自己承担负责,这是邵家一直秉持的教育理念。
“到底是成年人了,我看他想得挺明白的,你也别太担心。”邵启月说,“对了,我爸的主治团队新给的医疗建议,我已经发给你了。”
苏女士点头,“我看到了,还是保守治疗。”
邵英在一个月前的例行检查中查出胃癌。他年轻时不注意身体,年纪大了随便哪里疼都得去医院检查检查才安心。
上一次检查还是各数值在正常区间内,这回直接查出胃癌,差点没把老头吓到晕倒。
回神第一句话就是要求根除。
像开玩笑一样,邵启月每次想起他躺在床上不讲道理的模样就好笑,原来不可一世的父亲,面对病症也是个不讲道理的普通老头。
病情发现的是及时,但他不知道他年纪多大了吗?知道动手术有多大几率死在病床上吗?半点疏忽都可以要他的命。倒不如药效温和的保守治疗,至少还能有六七年时间。
“你要再劝劝他吗?”邵启月问。
苏女士没说话,顿了两秒才说,“劝不了,随便他吧。”
固执听不进话,二十年前苏楚莲对他还有爱,时间拨到二十年后,也就剩下点旁观者的冷漠和对朋友的一点留念。
两人沉默地站了会,看时间差不多了,邵启月决定先下楼见见她的弟妹。
比起静谧的二楼书房,一楼客厅热闹得很,一群人围坐在沙发上,随便问几个问题、回几句,就能高高兴兴地笑作一团。
邵启月最佩服这群亲戚的,就是他们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似乎什么都能聊、对什么话题都有兴趣,明明不是工作时间,却有对待工作独有的既认真又敷衍。
没抢到沙发中间位置的邵郁最先看到她。
邵启月朝他招招手,邵郁犹豫地回头看了眼段枝意,女生没注意到他的视线,正一脸羞涩地听他表妹喊她嫂嫂。
他似乎不太情愿,一步三回头地走到邵启月面前,问,“姐,有什么事情吗?”
“找你帮个忙,把小姑娘喊出来,跟我单独聊聊呗,我对她也很感兴趣。”邵启月穿着家居拖鞋,站在第一格楼梯上,正好比邵郁高一两厘米,可以跟他平视。
邵郁:“等她见过爸妈后再聊吧,他们人呢,都在楼上?”
“妈在楼上,爸坐车去医院躺着了,今晚应该不会回来。”邵启月说。
“他不是才从医院回来吗?”
邵英生病后,恨不得把家搬进医院vip房间,这次因为邵郁要带段枝意回来吃饭,他才勉强同意出院。
邵启月似笑非笑,“肚子胀气,怕病情恶化,直接叫司机开车回医院了。怎么,以前没看出来你这么关心他,毕竟也不是一两次这样了。”
邵郁平静地说,“我今天带她见家长,爸爸不在怎么也得给个解释。”
“行啦。”邵启月拍拍她弟弟的肩膀,“知道你担心她和我单独说话了,不愿意喊就不喊。”
她还没办法治不成?
邵启月撩了撩飘逸的长卷发,香水的味道弥漫,邵郁默默朝旁边挪了半步,她装作没看见,朝坐在沙发正中央的段枝意看过去。
女生穿着杏色的长款风衣,可能因为被围在中间不停地问问题,觉得气闷把纽扣全解开了,露出里面带浅色小花的棉麻长裙。
气质恬静温和,脸上软软的笑容可人得紧。
邵启月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碍事的弟弟,陡然提高音量,“枝意!”
一群人的眼睛刷刷刷转过来,看向邵启月,她却仿佛没感觉般,懒散地抬手朝段枝意挥了挥手,“过来,我带你去三楼邵郁的房间逛逛,他以前给你写的信,我也知道在哪里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