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渊站在书房外,看着传圣旨的太监被一脚踢了出来,重重的摔在地上,胸口印着一个大大的脚印。
传旨太监瞧见商渊来了,像是见了救星:“太子殿下,此人不接旨……”
“把圣旨给我,下去吧。”商渊叹了口气,站在密室门口,深吸了两口气才进去。
姜翎背对着他:“你们姓商的可真有意思,用到别人时就腆起脸献殷勤,用不到人时,就将别人剥皮抽筋,真是——”
“恬不知耻。”
声音带着浓厚的恨意。
商渊道:“漠北卷土重来,连下数十座城池,两位将军都已经以身殉国。”
姜翎冷哼:“管我屁事”
商渊接着道:“数十座城池的百姓被屠,死者数万。”
“对我说这些做什么?”
姜翎回过身来,看着站在门边的太子,龙章凤姿,气质若寒月照春水,自有一股矜贵。
宣明十年冬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太子殿下不会觉得我心怀天下,会为了天下子民,接受这道破圣旨,做什么兵马元帅吧!”
商渊回望姜翎,她扮男装时就被世人争相夸赞,姜小将军乃上乘之姿。如今穿着件藕色裙,面不敷粉,未带珠簪,只一眼就让商渊心猛地一跳。
一顾姜翎,人间颜色如尘土。
商渊眼睫微低,晦涩道:“只要你答应,无论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都可以?”商渊余光见她的眉毛挑起,这是她想到坏点子的动作。
他感觉喉咙有些痒,仍坚持道:“什么都可以。”
“那请太子殿下做我的——奴隶。”
商渊诧异的抬头。
姜翎道:“殿下不是说,什么都可以么?”
“这个不可,我……”商渊蹙眉,清润如玉的脸上露出些难堪。
“太子殿下是清高君子,端方典雅,自然不肯为人奴下。”姜翎冷笑道,“除此之外,我也没什么需要殿下做的。”
商渊勉强道:“这、这、也可。需约法三章。”
姜翎不理他,却也不辩驳。商渊便知道她在听,说:“其一,外人面前不可胡来,需顾全我颜面;其二,不可强迫我做……”
“既是奴隶,怎么能提条件。”姜翎出声打断,“我自来说一不二,殿下答应,我即可接旨。”
室内良久无言 ,只有蜡烛霹雳的燃爆声,蜡油顺着滚下来,像是流下一条条血泪。
商渊屏息道:“我、允你。”
姜翎便从他手上接过圣旨,看也不看丢在一旁:“阿渊,伺候我洗澡。”
商渊又是一愣,“我找侍女……”
“就要你。”姜翎补充,“亲手。伺候。我。”
姜翎看到他手足无措的样子,带了丝冷笑:“我姐姐姜鸾发配昭狱,做的是什么活计,太子殿下连伺候人洗漱这等小事都不成么?”
商渊轻抿唇,她还不知道,姜鸾没有进昭狱做苦力,而是封了公主称号,送去和亲了,此时尸身正挂在边塞的城墙之上。
热水被抬进来,原本火烛照明的屋子瞬间潮热起来。
商渊低头将炭火搅动,让火烧的更旺一些,姜翎年少时入深山杀敌,在树上冻了数日。以后就怕冷了。
姜翎看着商渊,他似乎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从前的太子殿下天之骄子,肆意风光,眉眼间都是盛气凌人,如今眼中波澜不惊,面上不见悲喜。
她往前走了一步,看到商渊的眸子暗了一瞬。
“宽衣。”
商渊不知道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他空着脑袋,木着手,几乎是攥着姜翎的衣衫,慢慢抽开交领上衣的系带,脱下外衣,然后是素色中衣,露出女子白皙的臂膀。
不似画中女子的柔嫩无力,姜翎的肩臂有力,划出漂亮的弧线。
商渊的身量极高,姜翎在女子中算是拔高的,也堪堪及其耳。宽衣时,他低垂着头,姜翎正好能看到他微颤的睫毛。
商渊俯视,虽没有脱去心衣,但那突起的白皙与沟壑,他能看的清楚,耳尖的红晕染至耳垂,红的刺眼。
“阿渊怎么不继续了?”
姜翎安静的坐在浴桶里,任热水将她的身子蒸的发烫、发红。
商渊站在旁边,他低着头,眼神聚焦在床头上的兵书封面上,即使是这样难堪的时候,他的周身仍有抑制不住的华贵气质。
姜翎不解,这样的超凡气质,当初自个怎么就没有认出这位就是太子殿下。
“我想见见我姐姐。”
商渊一时无言,他知道这时候应该编个谎话骗姜翎,好让她前去挂帅。但是对上那双漆黑发亮的眼眸,他平日里引以为傲的自持都溃散开来。
“当年,你女扮男装的事情暴露,朝臣恐慌,皆要处死你,是姜鸾领了如月公主的封号,远嫁漠北。”
“和亲?”姜翎眼里有些迷茫,“可是如今两国在打仗,那我姐姐是不是已经……?”
她眼前晃动过姜鸾的面容,恬静淡雅。姐姐从小就是文静的,与她性格极端不同,这样温和的人远嫁那些茹毛饮血的漠北人。
她不敢想。
她不能想。
身体一下子就冷了,热潮褪去,姜翎感觉心口像是撕碎一般疼痛,囚禁在东宫两年,她以为姐姐在昭狱,虽是干些苦力的活计,但终归人还是活着的,如今……人怕是也没了。
眼泪顺着脸颊坠在浴桶里,溅起小小的水滴。
“你们商家,真是好人呐!”姜翎哭着哭着,不由的哈哈大笑。
“凭什么?凭什么如此?凭什么你们姓商的就可以高人一等?我们姜家就是欠你的吗?”
父亲战死沙场却被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姐姐送去和亲,只怕已经身死,侥幸留下她姜翎的一条性命,其实还是为了大商做一条能打仗的好狗。
“去你大爷的,老子不干了,老子要去投靠漠北!”姜翎跨出浴盆,随便披上衣裳,裹上的衣裳瞬间湿漉漉的。
随手将那传旨太监送来的战甲扔在地上,狠狠的踹了几脚。
商渊低着眸子,神情莫测:“你已经答应过……”
“那你呢?你不还是答应过父亲,要保护好我和姐姐。现在呢?”姜翎捏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商渊的眸子通红,凝聚了一层姜翎看不懂的情绪。
姜翎恨声:“我巴不得漠北的马蹄踏进东都,踏平大商,将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砍死!”
“你姐姐还留下一个孩子,在漠北,此次出征挂帅,可以……”
“嘭!”商渊还没说完被姜翎一拳锤在小腹,巨大的力度让他眉头一皱,想说的话被噎在喉间,哽住。
“来和我打!”姜翎此刻挥舞着手臂,身上散发出浓重的戾气,双目通红,像是头暴怒的小狮子,凶狠的扑向商渊。
两个人厮打在一块。
可以称得上是单方面的殴打,商渊并不还手,只是一味地躲避。
姜翎毫不客气,拳拳到肉,她也不往脸上打,只往腹部,腰背这些又疼又叫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锤下去。
真的疼,商渊听到自己骨头破碎的摩擦声。
“两年了,丝毫没有长进。”姜翎抱着他的腰将人狠狠的摔在地上,不屑道,“一打就输。”